周平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门口时,正好看见二叔周德志和二婶王林娇正在往小推车上装出摊用的家伙什。
周德志一抬眼,看见周平走进来,浑身脏兮兮的,眼神发直,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平儿?你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周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疲惫:“没事,二叔。就是…查了一晚上案子,有点累了。”
这时王林娇也走了过来,一看周平这模样,习惯性地唠叨起来:
“哎呦!你这孩子!一晚上不回来,又弄得这一身埋汰!这衣裳才洗了没两天…哎呀,这身上什么味儿啊?火烧火燎的,还一股子焦糊气…”
周德志抬起手,轻轻打断了妻子的唠叨:“去,给平儿倒碗热水来。”
王林娇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又看了看周平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了。
周德志拉着周平的胳膊,让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清晨的微光洒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案子…不好办?”周德志看着周平的眼睛,温和地问道。
周平低下头,不想让二叔担心:“真就是忙了一晚上,累了。”
周德志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追问案子,而是话锋一转,用他那带着油烟味却无比实在的语气说道:
“平儿啊,你看二叔我,天天起早贪黑,揉面、打蛋、摊饼子…烟熏火燎的,一站就是一天,也累。
有时候刮风下雨,生意不好,心里也憋屈。”
他指了指那辆简陋的小推车:“可为啥还得干?因为咱就是干这个的。
街坊邻居早上起来,就认我老周头这一口热乎的鸡蛋灌饼。
咱收了人家的钱,就得把饼子烙得外酥里嫩,葱花鸡蛋给得足足的。这是咱的本分,也是咱的职业。”
“累了,就歇会儿,喝口水,喘口气。但歇完了,炉子还得烧起来,饼子还得接着烙。”
周德志拍了拍周平的肩膀,目光慈祥却坚定,“不管干啥活儿,是体面还是不体面,是容易还是难,咱自己得先敬重它。
有了这份敬畏心,手里的活儿才有魂,脚下这条路才走得稳,走得直。”
“你当捕快,查案子,为民除害,这是天大的好事,也是你的职分。
二叔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但二叔知道,累了不怕,怕的是心里那口气泄了。”
周平抬起头,看着二叔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周平抬起头,眼中带着挣扎和痛苦,声音低沉地问道:
“二叔…如果…如果我干的这份差事,会…会给家里带来危险呢?”
周德志闻言,脸上的温和渐渐收敛,他明白了侄儿心中的重压。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重:
“平儿,三百年前,前朝暴政,民不聊生,咱老祖宗金蛇郎君周信,追随太祖爷起兵反抗。”
“当时,咱们周家的族人,还住在敌占的一座城里。那城主抓了咱们全族老小,绑在城楼上,逼金蛇郎君倒戈,否则就当场杀人。”
周平的心提了起来:“结果呢?”
周德志目光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透时空:“金蛇郎君…没有投降。他含着泪,还是下令攻城。”
“结果呢?”
“就在那城主丧心病狂,要下令屠刀落下的时候…”周德志顿了顿,“他麾下的一员将军,突然出手,把咱们的族人…给救了下来。”
周平惊讶:“那位将军…是早就安排好的内应?”
周德志摇摇头:“不是。史书上说,那位将军是临时起意。
他本就对前朝失望透顶,更看不惯那城主用家人性命相要挟的卑劣手段。他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时,王林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她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口道:
“老头子说的对。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自有天收!
平儿,你觉得是对的事,就放开手去做!别总是顾虑我们。家里…不还有胄儿吗?咱老周家,没那么容易垮!”
周平猛地抬起头,看着二叔那饱经风霜却眼神清亮的脸。
又看了看二婶那虽然唠叨却无比支持他的目光。
他眼中之前的浑浊、茫然和挣扎,如同被清风拂过,瞬间消散一空!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锐气的笑容:
“我知道了!二叔!二婶!那我走了!”
王林娇连忙道:“哎!吃了早饭再走啊!粥都快好了!”
“不吃了,二婶!走啦!”周平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身影迅速消失在清晨的巷口。
冲出家门,清晨冷冽的空气让周平精神一振,头脑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能够让无法无天的杜八都直言“管不了”甚至感到畏惧的力量,在这京城地界,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几家!
思路瞬间清晰——与其像无头苍蝇般乱撞,不如锁定目标,逐一排查!
从这些最顶级的势力中,寻找与孩童失踪、空间法术、以及那恐怖雷霆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而要对京城这潭深水中盘根错节的顶级人脉与力量关系网有最深入的了解,眼下最快、最可靠的途径只有一个——
江玄同!
可是等周平赶回江氏医馆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
医馆堂屋里,不仅江玄同在,阿烁、红梳子竟然也在!
更让他意外的是,旁边还站着个一脸后怕、惊魂未定的夜影!
而地上,则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口袋,里面似乎装着个人,还在微微蠕动。
“周大哥!你可回来了!”阿烁一见周平,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
周平看着这奇怪的组合,一头雾水:“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这…”他指了指地上的口袋。
红梳子心有余悸地开口解释道:“今天,牙行里突然闯进来一个蒙面人,身手极高,二话不说就下死手!
幸亏阿烁反应快,拼死将其制服了,不然我们恐怕都凶多吉少…”
周平闻言,惊讶地看向阿烁。
阿烁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得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周大哥,我这双眼睛…现在可是很厉害了呢!”
周平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干得漂亮!”
然后他转向一脸晦气的夜影:“你呢?你怎么也在这?我不是把你…”
夜影哭丧着脸,抢着说道:“周爷!您是把我打晕扔荒郊野外了!可我醒过来一看旁边没人,就赶紧偷偷溜回幽都了。
结果…结果一到牙行,发现…发现牙行里的兄弟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恐惧和愤怒交织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帮人来杀人灭口了!幽都不能待了,只能来找您了!”
红梳子补充道:“夜影跑来报信,正好碰上我们解决了杀手,就一并带过来找你了。”
周平眼神一凝,目光落在那不断蠕动的黑口袋上:“来得正好!那就让我们看看,这派来灭口的杀手,到底是什么人!”
他走上前,利落地解开了扎紧的袋口。
当看清那杀手的面容时,周平微微一愣。
这个人…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