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修儒道。
这是石玄最后给出的建议。
武者至刚至强,若是能够跟儒道的言出法随相结合,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石玄的建议在周平脑海中回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七品武者的气劲在经脉中流转,却已触到了瓶颈。
一刀顶万刀的第四重境界虽强,但要想突破至第五重,不仅需要海量的精钢刀器来修炼,更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
而这在眼下危机四伏的处境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怀中,触到了那枚温润的象环。
象环温润如玉,却又带着象牙特有的细腻纹理。
这枚看似朴素的圆环,实则是儒门至宝——明心象环。
周平还记得公西子将它交给自己时的情景:阴暗的天牢里,当世大儒却依然豪迈不羁,将象环郑重地放在他掌心。
此物随我四十余载。公西子当时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上面刻着《春秋》微言,《论语》大义,更有我毕生悟道所得。
月光下,周平细细端详,果然看到环身上密密麻麻刻着蝇头小楷,有些字迹已经模糊,显然是常年摩挲所致。
最珍贵的是,象环内圈嵌着一粒文心丹,这是公西子以自身浩然正气凝练而成的精华。
当年公西子在太渊阁前跪谏三日,引得文庙钟鸣自响,正是这枚文心丹与天地正气共鸣所致。
周平忽然想起公西子曾说过的话:武道至刚,儒道至柔,刚柔相济,方成大器。”
看来是时候试试这个了。周平喃喃自语。
他小心地取出象环,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象牙制成的环身上刻满了细密的文字,正是儒门言出法随的入门心法。
这些文字在月华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青光,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周平深吸一口气,按照象环上的指引,将一缕内力注入其中。
刹那间,象环上的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光点没入他的眉心。
他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眼前浮现出万千景象——有圣人讲经,有贤者论道,更有无数金色文字在虚空中流转。
天地有正气...周平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随着这句《正气歌》的开篇,他感到体内多了一股暖流,与原本刚猛的武者内力截然不同。
这股力量温和却坚韧,正沿着奇经八脉缓缓流动,所过之处,原本因练武留下的暗伤竟在慢慢愈合。
周平盘膝而坐,仔细体悟着脑海中新得的儒道法门。
言出法随分为两大流派:言灵咒与言心咒。
前者操控万物表象,如风雷水火;后者则直指本心,能动摇他人意志。
想到掌管天牢的叶四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周平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种操控他人心神的力量,实在令人不适。
还是言灵咒更适合我。周平自语道。
他按照象环上的指引,将那股温润的儒门真气引导至喉间要穴。
随着真气流转,他感到喉咙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尝试调动这股新生的力量,周平对着桌上的烛台轻喝:谁知烛芯纹丝不动。
随后,周平又尝试了几次,除了喉咙和胸口有些灼痛,烛台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随着修炼的深入,周平发现自己的武者内力也在发生变化。
原本刚猛霸道的气劲,现在多了一丝柔韧。
周平抽出刀随手挥了一下。
刀锋轻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青色弧线,看似轻飘飘地劈在了角落的榆木衣柜上。
没有预想中的木屑飞溅,也没有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刀刃接触柜面的瞬间,只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周平收刀而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衣柜表面完好无损,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可当他伸手轻轻一推,整个柜体突然像积木般沿着整齐的切面缓缓滑落,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能照出人影。
更诡异的是,被劈开的衣物也齐齐断裂,连最柔软的丝绸都没有一丝毛边。
这...周平蹲下身,手指抚过平整的切面。
这不是单纯的锋利,而是刀刃在接触物体的瞬间,儒门的之力已经先行一步,在分子层面解构了材质。
衣柜不是被,而是被着分开。
窗外一阵夜风吹来,被整齐切开的衣物随风飘落,像一群温顺的白鸽。
周平突然意识到,这一刀的可怕之处不在于破坏力,而在于它违背了常理——明明能劈金断玉,却连最脆弱的丝绸都能毫发无损地一分为二。
若是用在人身上...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这儒武结合的第一式,就展现出如此诡异而精准的威力,远超他的预期,威力更胜从前。
周平正沉浸在初试锋芒的喜悦中,忽然嗅到一股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皱着鼻子四下张望,检查了烛台、查看了窗幔,甚至趴在地上检查了每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火源。
奇怪...他嘀咕着挠了挠头,忽然感觉臀部传来一阵灼痛。
扭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自己的裤裆处竟冒起了缕缕青烟,布料正在缓慢焦黑卷曲。
该死!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火苗,一个翻滚撞翻了水盆,这才将火彻底浇灭。
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周平望着房梁苦笑:这言出法随的反噬,还真是防不胜防。
他这才明白,方才施展字诀时残留的言灵之力,竟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了自己的衣物。
儒门术法讲究言必行,行必果,施展时稍有差池,力量就会反噬自身。
更可怕的是,这种反噬往往延迟发作,让人措手不及。
难怪公西子说儒道修行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周平摸着烧穿的裤裆喃喃自语。
深秋的魈陵街上,寒风卷着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
无家可归的乞儿们蜷缩在屋檐下,裹着破旧的麻布瑟瑟发抖。
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几道黑影便从巷弄深处飘然而出。
这些黑影如同鬼魅,踏在青石板上竟不发出半点声响。
他们腰间悬着的铜铃被黑布包裹,连最轻微的晃动都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为首的影子蹲在一个熟睡的小乞丐身旁,手指在其鼻端轻轻一拂,那孩子便如同被抽了魂似的,软绵绵地瘫在了黑影肩头。
第六个了。黑影低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还差三个童男。
不远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在梦中呓语,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旁老乞丐的衣角。
黑影悄然而至,指尖寒光一闪,老乞丐的咽喉处便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
女童被轻轻抱起时,怀里还紧紧攥着那截染血的破布。
月光偶尔穿透云层,街角的阴影里,最后两个孩童被装进麻袋时,麻袋表面突然凸起一张痛苦的小脸,随即又无声无息地瘪了下去。
当更夫再次巡至此处时,只觉秋风愈发刺骨。
他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浑然不觉这条街上少了九个熟睡的身影。
唯有几片枯叶在方才黑影驻足之处打着转儿,叶脉上沾着未干的水渍,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