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体像被彻底拆散重组般疲惫不堪，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但一种极度兴奋和巨大的成就感支撑着王小河的精神。
她看着怀里终于安静下来、甚至开始本能地嚅动着小嘴寻找乳房的儿子，又看了看围在床边、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泪水的家人，忽然眨了眨眼，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丝轻快的提议：
“妈，我们拍张合照吧？就现在。”
她想要记录下这一刻，记录下这个他们共同奋斗后的成果，记录下所有人都在的圆满。
“好！好！拍一张！”
林静立刻抹着眼泪响应，拿出手机。
傅闻樱也笑着点头，仔细替小河理了理额前汗湿的碎发。
孟燕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依旧有些翻涌的情绪，重新戴好眼镜，尽管眼眶依旧通红。
他小心地凑近，将王小河和新生儿一起环住，星星和月儿也立刻挤到床边，好奇又兴奋地看着小弟弟。
林静找好角度，咔嚓一声，定格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虚弱的母亲带着满足的微笑，情绪激动未褪的父亲红着眼圈，两个兴奋又小心翼翼的哥哥姐姐，以及怀中那个皱巴巴却聚焦了所有爱意的小生命。
拍完照，孟燕臣那强大的、照顾人的本能迅速压过了残余的情绪波动。
他看了看妻子极度疲惫却强撑精神的模样，开始了清场工作。
“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拍也拍过了。”
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小河需要休息。爸，妈，带星星月儿先去外面客厅休息一下。李锐，后续的事情麻烦你处理。”
他示意护士过来把小河胸前那个小家伙抱去新生儿科。
将所有人都礼貌地请出了产房，关上了门，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孟燕臣打来温水，拧干毛巾，极其轻柔地、仔细地替王小河擦拭满身的汗水和血污，动作小心翼翼。
他帮她换上干净清爽的病号服，垫好产褥垫，每一个步骤都熟练而专注。
然后，他扶起她一点一点地喂她喝下温水，又拿来医院准备的、适合产后即刻补充能量的流质食物，耐心地喂她吃下一些。
“孟院服务很周到嘛，”王小河任由他摆布，累得眼皮打架，却还是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调侃他，“刚才有人在我耳边哭得很大声，你还记得是谁吗？”
孟燕臣耳根都红透了，手下动作却没停，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还有力气贫嘴？闭眼睡觉。快，这是医嘱。”
王小河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身体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嘟囔了一句什么，几乎话音未落，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确认她彻底睡熟后，孟燕臣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产房，轻轻带上门。
外面客厅里，一家人还处在兴奋之中。
星星月儿围着保姆问小弟弟的事情，孟怀瑾和王致远正低声笑着讨论孩子的相貌，林静和傅闻樱则在抹着喜悦的眼泪，回忆刚才惊心动魄又感人至深的一幕。
看到孟燕臣出来，大家都围了上来。
“小河睡了？”傅闻樱轻声问。
“嗯，刚睡着，累坏了。”孟燕臣点点头。
脸上虽然疲惫，却洋溢着再次为人父的柔和光辉，“爸，妈，你们都熬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
“那怎么行，我们得等着看看宝宝体检结果呢。”林静立刻说。
“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小河现在最需要安静休息，人多了反而影响她。”
孟燕臣温和却坚定地劝道，“星星月儿，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先回家，等妈妈睡醒了再来看弟弟，好不好？”
他安排好长辈和孩子们，又拿出手机，开始给一直关心等待的亲友们发信息报喜，语气简练却充满喜悦。
“母子平安，小河辛苦了，宝宝八斤，一切安好，谢谢大家关心，详情晚点再报。”
期间有亲友拜访小河，都被他温柔而坚决地拦在了门外：“让她睡，她现在需要睡眠胜过一切，等她醒了再看。”
……
十天陪产假，孟燕臣几乎寸步不离。
虽然请了月嫂，但他更多是亲自上阵，展现出了远超普通父亲的、近乎专业的育儿素养。
新生儿住在产房套房的外间，除了每天按需抱进去让王小河进行至关重要的母乳亲喂之外，他几乎不让小河碰任何其他的育儿琐事。
“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三件：吃饭，睡觉，喂奶。”
孟燕臣将温水递给小河，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其他所有事情，交给我。”
他说到做到。
换尿不湿的动作又快又轻柔，仿佛经过千次演练。
给那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洗澡时，他宽大的手掌能稳稳地托住孩子的头和颈，另一只手仔细地清洗褶皱，小晨曦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安心舒适。
拍嗝时，他懂得如何寻找最有效的角度和力度。
夜里孩子哭闹，他总是第一时间醒来，熟练地检查、安抚、哄睡，或是抱到床边让小河喂奶，全程轻手利脚，尽量不打扰妻子的睡眠。
不过几天功夫，新生儿似乎就熟悉了父亲沉稳的气息和专业的抱姿，在他怀里总是格外安静。
这种全然的依赖，让孟燕臣冷硬的眉眼间终日带着一抹难以化开的柔软。
他如此事必躬亲，一方面是初得幼子的喜悦和本能，另一方面，是内心深处对小河巨大的心疼和补偿心理。
生星星和月儿时，虽然也疼，但两个孩子都是标准体重，胎位正，王小河年轻身体好，产程又快又顺利，恢复得也极快。
而这一胎，最后一周，看着她腰酸背痛、夜不能寐，生产时更是经历了长达几十小时的煎熬和惊险，孟燕臣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尽可能地去分担，去弥补，让她能得到最充分的休养。
王小河生完头几天，也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睡眠之中。
巨大的体力精力消耗，以及生产前近一周因身体负担过重而几乎从未睡过一个整觉的亏空，让她像一块被彻底耗尽的电池，急需充电。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只有在喂奶和吃饭时才被轻轻唤醒，常常是吃着饭或者喂着奶就能再次睡着。
孟燕臣看着心疼，却也知道这是身体自我修复的必然过程。
他只是更加细心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确保她摄入足够的营养。
如此精心休养了四五天后，王小河的元气终于慢慢恢复，脸色重新红润起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清亮的神采。
而随之而来的，是胸部的明显变化。
与八九年前生星星月儿时不同，那时她年纪尚轻，或许身体还未完全为哺乳做好准备，产后奶水迟迟不来，最终两个孩子都是奶粉喂养。
而这一次，她的胸部在孕晚期就明显胀大不少，产后几天，随着频繁的吸吮和身体机能的恢复，乳汁开始大量分泌。
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奇妙的、汹涌的胀痛感，以及婴儿小嘴有效吸吮时带来的那种强烈的宫缩感和满足感。
“好像真的有很多奶了？”
她有些新奇地低头看着怀里用力吞咽的小儿子，对正在旁边整理婴儿衣物的孟燕臣说。
孟燕臣走过来，专业地检查了一下，眼底带着笑意和赞许：“很好，乳腺很通畅，宝宝吸吮力度也很足。”
他熟练地帮她调整了一下哺乳枕的位置，让她抱得更省力。
这一次成功的母乳喂养体验，对王小河来说是一种全新的、奇妙的情感连接。
看着怀中的小生命依偎着自己，依靠自己生存成长，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与她攻克一道学术难题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