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周墨,深深一揖。
这是帝王对未来的最高敬意。
周墨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要维持着高人风范,准备再说几句“这都是历史的进程”之类的场面话。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此时。
距离周家祖宅八百公里外的某座城市,一栋没有任何标识,安保级别却堪比军事禁区的办公楼内。
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里,光线柔和,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
一个身穿干练女士西装,梳着利落马尾的女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她就是秦小姐。
她的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一台连接着内部专线的保密终端,以及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纸质档案。
档案袋上,用红色字体印着两个字:【待阅】。
秦小姐端起桌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拆开了密封线。
她抽出的第一页,不是个人履历,而是一份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的复印件。
【事件:Gxx高速K158段三车连环追尾事故】
【时间:xx年x月x日】
【地点:……】
秦小姐的食指,在那张A4纸上轻轻点了点,正好落在“三车”两个字上。
面前的终端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加密视频文件。
她双击点开。
视频由多个角度的监控拼接而成,有高速路上的天眼,也有事故车辆自己的行车记录仪。
画面经过技术部门的超清处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高速公路上,车流如织。
画面中,一辆mpv紧急制动撞到路边的围栏。
在车前闪过的画面是一个穿着古怪麻布衣,头发花白的老者。
视频在这里被逐帧播放。
秦小姐看到,那车头前的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剧烈形变。
一个身影,就那么凭空出现。
就像是电影里拙劣的剪辑,没有任何征兆地,就那么“闪”了出来。
之后就是后面的车受到影响,紧急刹车,三车追尾。
周墨下车拉老者上车,等处理完事故,带老人离开。
事故报告的末尾,负责现场勘查的老刑警用笔写下了一段备注:
“目标凭空出现,违背物理常识。建议将档案上交,列为特殊事件处理。”
秦小姐关掉视频,面无表情。
她抽出档案的第二页。
这是一份银行账户的流水清单。
户主姓名:周墨。
开户行:xx银行。
账户流水在过去五年里,都非常干净。
每个月有零星的工资入账,数额从三千到八千不等,然后很快就会因为房租、水电和日常消费而清零。
典型的月光族。
但在不久前,这个账户的流水出现了断崖式的变化。
首先是长达数月的沉寂,没有任何进账。
然后,一笔高达【1,000,000.00】元人民币的巨款,突然汇入了账户。
资金来源:xx家具有限公司。
汇款备注:技术授权费。
秦小姐的指尖在“技术授权费”这几个字上划过。
她身后的另一块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这家家具公司的全部资料。
法人代表:李卫国。
主营业务:中低端板材家具。
近年来的经营状况,一塌糊涂,负债累累,正在寻求破产转型。
然而,就在这家公司给周墨打款的第二天。
这家濒临倒闭的小厂,却一口气向国家专利局提交了十几项关于新型榫卯结构的专利申请。
屏幕上,专利申请文件中的附图被放大。
那些结构图精巧得如同艺术品,思路清奇,充满了古朴的匠心,完全不像现代工业设计的产物。
附录里,是一位业内权威专家的评估报告。
报告的结论只有一句话:“这项技术,足以颠覆整个高端实木家具行业。”
秦小姐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一个沪漂失败、穷困潦倒的待业青年。
是怎么掌握这种足以颠覆行业的核心技术的?
就算他走了狗屎运,得到了这项技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一家濒临困境的本地小厂合作?
用区区一百万,就卖掉了足以改变一个行业的,价值连城的专利?
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这不符合人性。
除非,这一百万,只是一个幌子。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拙劣的幌子。
秦小姐翻开了第三页。
这是周墨的个人档案。
年龄:25岁。
学历:二本大学毕业。
社会关系:父母早亡,目前单身,无稳定社会关系。
履历:毕业后在沪市打拼五年。
第一份工作,房产中介,三个月,零成交,被辞退。
第二份工作,某公司文员,半年,因“工作态度消极”被劝退。
第三份工作,网约车司机,一年。
……
履历的最后,综合评价那一栏,只有短短一行字:“社会适应性较差”。
附带的心理侧写报告则更为直接:
“性格偏内向,有轻微社交恐惧,缺乏上进心,典型躺平青年。”
一份干净到堪称废柴的人生履历。
她将这份履历,和前面那份惊世骇俗的交通事故报告、那笔来路不明的百万巨款摆在一起。
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一个躺平废柴,一个神秘高手,一项颠覆性技术,一笔不合常理的交易。
这些线索,像一根根散乱的丝线,看似毫无关联,却都指向同一个中心。
周墨。
秦小姐继续翻到第四页。
这一页,是不同时间段,由卫星和高空无人机拍摄的高清侦察照片。
地点:周墨名下的乡下祖宅。
照片上,那座破败的老宅院子,赫然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施工队、挖掘机、水泥罐车……
一份从施工队卧底人员那里获取的施工图纸显示,周墨正在对老宅进行大规模改造。
尤其是地下部分,图纸要求用最高标号的钢筋混凝土,进行超规格加固,深度达到了惊人的十五米,并且设置了独立的通风、供电和排水系统。
这哪里是在修缮祖宅,这分明是在建造一个高规格的地下堡垒。
一个失业青年,他建这个地下堡垒,又是为了什么?
秦小姐将所有的文件重新整理好,放回牛皮纸袋。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脑海中,所有的线索开始自动串联、重组。
交通事故中凭空出现的老者……
足以颠覆行业的榫卯技术……
躺平废柴周墨……
来路不明的一百万……
高规格的地下堡垒……
一个初步的,但逻辑严密的链条,在她脑中缓缓形成。
一个隐藏极深的、以盗掘、仿制、贩卖古代文物为生的犯罪团伙。
这个团伙中,有一位技艺超神的老师傅。
他就是事故中那个凭空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老者,他掌握着早已失传的古代工艺。
周墨,这个看似无害的废柴青年,则是这个团伙在明面上的“代理人”。
他那份干净到可怜的普通人履历,是最好的掩护。
那项所谓的“新型榫卯技术”,很可能就是这位老师傅的杰作,甚至可能是从某件尚未出土的绝世珍品上复刻下来的。
一百万的“技术授权费”,只是他们将黑钱洗白的其中一环,甚至可能只是给周墨这个代理人的“零花钱”。
而那个正在建造的地下堡垒,用途也不言而喻。
它将是一个用于仿制、储藏非法文物的秘密工坊和仓库。
这个推论,几乎完美地解释了所有的疑点。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那个老者违反物理常识的出现方式,以及他那非人的力量。
但这,也恰好说明了这个团伙的危险性和神秘性。
秦小姐睁开双眼,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拿起桌上一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没有半句寒暄,声音冷静而果断。
“是我。”
“启动对‘目标73号’的A级监控方案。”
“所有权限,全部开放。”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指令的级别。
随后,一个同样冷静的男声响起:“明白。行动代号?”
秦小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专利附图上,那精巧得不似凡间之物的榫卯结构。
“代号,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