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沈锐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从林澜U盘中提取的文件——一份详细的客户名单，上面记录着二十多位政商界要人通过湖光山色购买艺术品的交易记录，金额从数百万到上亿不等。
这些所谓的艺术品大部分是赝品。赵天成指着屏幕上的数据，但有几笔标注特殊物品的交易，很可能就是林澜说的走私文物。
沈锐点点头，目光落在名单上一个被反复提及的名字：郑东海，江浙省海关副关长。查查这个人，如果走私是真的，海关肯定有内应。
苏婷婷匆匆走进办公室：沈队，医院那边来消息，林澜已经脱离危险，但仍在昏迷中。医生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
派人24小时看守。沈锐站起身，我去会会周雅。
逮捕令还没批下来，赵天成提醒道，上面说证据不足。
沈锐冷笑一声：那就先友好询问
周家的别墅位于西湖西侧的一片私密园林中，高墙深院，门禁森严。沈锐的车在门口被保安拦下，通过对讲机确认后才放行。驶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一栋融合了中式与法式风格的白色豪宅出现在眼前，喷泉、雕塑和精心修剪的花卉点缀其间，处处彰显主人的财富与品味。
周雅亲自在门廊迎接，一身象牙白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沈队长，稀客啊。周雅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是为了陈默的案子？
沈锐直视她的眼睛：还有一些新发现，想请周小姐协助调查。
请进吧。周雅侧身让路，父亲不在家，不过我想我的配合就足够了。
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私人湖景。一位中年女佣悄无声息地送上茶点，又迅速退下。沈锐注意到她经过周雅时微不可察的瑟缩。
听说你们找到了林澜？周雅端起骨瓷茶杯，状似随意地问道，她还好吗？
沈锐眉毛微挑：周小姐认识林澜？
艺术圈就这么大。周雅轻啜一口茶，她算是小有名气的鉴定师，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不止吧？沈锐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根据我们的调查，林澜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周正德与一位穿旗袍的女子在西湖边的合影，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约两三岁的女孩。周雅的表情纹丝不动，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父亲年轻时犯的错误罢了。她放下茶杯，金属与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与陈默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沈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客厅墙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名画，其中一幅山水小品格外眼熟——正是陈默的风格，画的是雨中的雷峰塔，落款日期是今年四月。
陈默经常来这儿作客？
偶尔。周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幅画是他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沈锐走近细看，画作虽小却极为精致，雷峰塔在雨中若隐若现，右下角题着壬寅年春，为周公寿。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画中一个细微处——塔窗内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与整幅画的风格略显不符。
能看看您的书房吗？沈锐突然问道，听说您收藏了不少陈默的作品。
周雅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很快恢复平静：当然，请随我来。
书房在二楼，宽敞明亮，一整面墙都是书架，另一面则挂着几幅精心装裱的画作。沈锐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两幅是陈默的作品，但最让他注意的是书桌上方一幅小型油画——《五月十二日的西湖》。
画中的西湖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一艘小船漂在湖心，船上隐约有两个身影。日期正是林澜昏迷前提到的五月十二日。
这幅画很特别。沈锐装作不经意地问，有什么故事吗？
周雅站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陈默的一幅习作，我喜欢就买下了。
沈锐走近观察，发现画框有些松动，似乎最近被动过。他假装失手碰落一本书，弯腰捡拾时迅速用手机拍下了画的背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标签，写着Lx赠。
Lx——林澜的缩写。
周小姐，沈锐直起身，突然转变话题，能看看你的左手腕吗？
周雅下意识将右手覆在左腕上：什么意思？
林澜昏迷前说不要相信周家人，尤其是周雅...她手腕上的疤...沈锐紧盯她的反应，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雅缓缓放下右手，将左腕上的手表解开，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腕部一直延伸到小臂内侧，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
满意了？周雅的声音冷得像刀，这是十八岁那年，林澜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用拆信刀划的，就是你们找到的那把。
沈锐记得证物袋里那把刻有周家徽章的拆信刀，刀锋确实有血迹反应。
为什么？
因为她恨我。周雅重新戴好手表，遮住那道疤，恨我拥有她永远得不到的父爱和地位。那天她来找父亲要钱，我拒绝让她进门，她就...
周雅突然停住，摇了摇头：这些陈年旧事与案子无关。沈队长，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还有会议要参加。
沈锐知道这是逐客令，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五月十二日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周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只是普通的一天。请吧，沈队长。
离开周家别墅时，沈锐注意到车库里有辆黑色奔驰的轮胎上沾着新鲜的泥浆，像是最近去过偏远地区。他假装系鞋带，迅速拍下车牌。
回程路上，沈锐反复思考着书房里那幅《五月十二日的西湖》。林澜特意提到这个日期，画又是她送给周雅的，其中必有蹊跷。他停下车，仔细查看手机里拍下的画作照片。
放大画面中央的小船，那两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和一个穿西装的男子站在船头，女子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更奇怪的是，湖面倒影与实景并不完全一致，倒影中的女子手中物品更清晰，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密码...沈锐喃喃自语。陈默很可能在画中隐藏了信息，就像他在《西湖烟雨图》中隐藏石涛赝品的轮廓一样。
他立即打电话给赵天成：查一下五月十二日西湖上的游船记录，特别是私人租船。重点查周家、林澜和陈默的相关记录。
挂断电话，沈锐突然注意到后视镜中有一辆灰色轿车已经跟了他三个路口。他故意绕了个弯，那辆车依然紧随其后。
有意思。沈锐冷笑一声，突然加速拐进一条小巷，然后急刹车停在一家便利店前。灰色轿车措手不及，只好继续前行。沈锐记下车牌，发回警署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