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庄,依旧云雾缭绕,仙气盎然,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悲戚。
众人带着甘宁真的遗体,以及身心俱疲的创伤,回到了这片世外桃源。阿碧、阿青、紫儿、黛绮红早已感知到异常,迎出庄来,看到眼前景象,皆是花容失色,悲声惊呼。
纵然周易已突破第七曲,功参造化,对生命本源的感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能感知到魂魄残留的痕迹,但……起死回生,逆转阴阳,终究是触碰到了天地间最根本的规则禁忌。
甘宁真心脉已断,魂魄离体,生机彻底消散。这不是伤势,而是生命的终结。周易能救垂危,却难救已逝。或许,正如他所想,那传说中的第九曲境界,涉及超脱生死、虚空造化的无上秘境,才有一丝可能。但第九曲,虚无缥缈,即便以他之能,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窥得门径。
庄中最好的棺木,由郭岩和龙云亲手打造。甘宁真被换上了一身她最喜欢的、绣着淡淡莲纹的衣裙,静静地躺在其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再无呼吸。
下葬之地,选在了山庄后山一处僻静秀美的山坡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庄和缭绕的云海,风景绝佳。
墓碑是独孤求败亲自刻的。他用那柄杀尽了仇敌、饮饱了魔血的长剑,一笔一划,在坚硬的青石上刻下了几个大字:
爱妻 甘宁真之墓
落款是:夫 独孤求败 立
字迹依旧如剑锋般凌厉,却在那份冰冷之下,深藏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与绝望的眷恋。他没有哭,没有喊,只是沉默地完成了一切,仿佛将所有的嘶吼与泪水都压抑在了那冰封的面容之下。
葬礼简单而肃穆。众人默默站立,空气中弥漫着哀伤。
自那日后,独孤求败变得更加沉默了。几乎不再与人交谈,整日除了在那座新坟前静坐片刻,便是沉浸于练剑之中。
他练剑的方式,也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揣摩招式,锤炼技巧,而是更多地对着云海、对着山风、对着日月星辰出剑。他的剑意,不再是纯粹的凌厉与破败,而是融入了一种更深的寂寥、更冷的孤独、以及一种仿佛要斩断世间一切因果牵绊的决绝。
那场祁连山的血战,甘宁真的死,以及手刃仇敌后巨大的空虚,如同最残酷的淬火,将他这块百炼精钢,锻造成了一柄真正冰冷无情的绝世凶剑。
数月后,他开始独自一人,背着那柄染过无数鲜血的长剑,离开云雾山庄。
他学着当年周易的模样,孤身一人,挑战江湖。
他没有周易那般游戏风尘的心境,也没有印证武道的闲情。他的挑战,目的纯粹而冰冷——磨砺他的剑,寻找能让他感受到“败”或“死”的对手。
他的剑,更快、更狠、更绝!每一次出手,都毫不留情,非死即残。
他挑战名家大派的掌门,挑战隐居多年的老怪,挑战一切声名赫赫之辈。
败在他剑下的高手越来越多。
人们开始恐惧他,敬畏他。他们给了他一个新的称号,一个比其父“剑神”更加令人胆寒的称号——
剑魔!
独孤求败!
他以这个周易所赐、承载着无尽宿命的名字,和他的无情之剑,再次搅动了整个江湖。他的行踪飘忽不定,他的剑下从无活口,他的一切都充满了魔性的色彩。
无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师承何处。只知道,他的剑,是死亡的代名词。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或是经历一场恶战之后,他才会独自一人,站在某处山巅,遥望着云雾山庄的方向,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淡粉色的、早已失去光泽的珠花。
那冰冷的眼眸深处,才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无人能察的痛楚与柔软。
但随即,便会被他以更强大的意志压下,转化为更凌厉的剑意。
他将自己彻底冰封,将所有情感都献祭给了那柄求败之剑。
或许,唯有如此,他才能承受那份失去的沉重,才能在这条没有归途的剑道上,一直走下去。
直至,真正求得一败,或者……斩灭所有能让他想起“痛”的存在。
剑魔之名,自此响彻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