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那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的悠远声音,早已消散无踪,但其余韵却依旧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地镌刻在了上官逸的灵魂深处。
他静静地站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中央,双目闭合,任由那穿堂而过的风,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猩红与杀戮,只剩下一片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静与深邃。
老者的那番话,如同一场甘霖,洗去了他道心之上最后的尘埃。恨,依旧在,但那份足以将自己一同燃尽的“死志”,却已烟消云散。
他活下来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上官大哥……”
萧远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脸上那份惊魂未定的震撼,依旧未能完全褪去。
他看着此刻上官逸那判若两人的沉静气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神仙手段,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上官逸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洞悉世事般的沉稳,“今日之事,记在心里便好,不必深究。”
萧远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有些存在,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强行探究有害无益。
他压下心中的震撼,眉头紧锁,望向那西域双煞化作血雾的地方,沉声道:“可惜了!就这么让他们死了,咱们追查那幕后黑手的线索,又断了一条!”
上官逸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这正是他此刻最头疼的问题。
从名剑山庄灭门,到万兽谷被毁,再到宋锦书被袭,他们一直都在追查那只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手。西域双煞是他们目前唯一接触到的、可能与那最高层黑手有关的直接线索。
可如今线索断了。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上官逸冷静地分析道,“行事风格充满了怨毒与毁灭欲,与‘无生楼’那种纯粹的利益刺杀截然不同。”
“妈的!”萧远狠狠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断壁之上,震落一片碎石,“敌人全都藏在暗处,咱们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仗打得也太憋屈了!”
“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上官逸的目光冰冷而又坚定,“他们不可能永远不露出马脚。今日之事,动静闹得太大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好!”萧远立刻应道,“听大哥的安排!”
“先回马车。”
上官逸说着便要转身。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那根一直靠着无上意志强撑着的弦,终于彻底地断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涌上脑海,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便要朝着前方栽倒下去。那积压在体内深处的恐怖伤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所有的意识都给彻底淹没了!
“上官大哥!”
萧远见状,大惊失色!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及时地扶住了那即将摔倒的上官逸!
入手处是一片滚烫!他这才发现,上官逸的身体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变得滚烫如火!这是内伤严重到了极致,气血彻底逆行错乱的征兆!
“该死!”
萧远心中大急!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刻将上官逸小心地背在了自己那宽厚坚实的背上。他环顾四周,这片废墟之地,已然是全城瞩目的焦点,绝不可久留。
他背着上官逸大步流星地来到巷口,那辆青布马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
“阿青妹子!”萧远压低声音沉声喝道。
车帘“哗啦”一声被掀开,露出了阿青那张写满了惊恐与担忧的俏脸。当她看到萧远背上那早已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上官逸时,眼泪瞬间便决了堤。
“别哭!”萧远低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哥他只是力竭昏迷,需要静养!”
阿青闻言,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将哭声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挪动身体,为萧远腾出空间。
萧远小心翼翼地将上官逸平放在车厢那柔软的毛毯之上,让他与苏樱并排躺着。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从阿青手中接过了缰绳。
“坐稳了!”
他沉喝一声,手臂肌肉猛地坟起,手中的缰绳如同铁鞭一般,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清脆的响鞭!
“驾!”
那两匹早已有些躁动不安的北地良驹,吃痛之下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如同一道离弦之箭,驶出了这条僻静的小巷!
车轮,飞速地转动,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朝着锦官城中,那错综复杂、最适合藏身的……贫民区域,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
身后,是那片注定要震惊整个江湖的废墟。
而前方,则是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