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简介:

贫苦青年林小五为救治重病的父亲,甘愿追随村中传说,向神秘的“卖脚婆”出售自己的双脚。他得到一笔足以救父的银元,却也背负了三个诡异条件:永不回头、午夜后不见光、替卖脚婆再找一双脚。然而,契约的代价远非金钱所能衡量,随着时间推移,林小五逐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恐怖循环,在不生不死的泥沼中挣扎,并面临着人性的残酷考验。

正文

我们村里,祖祖辈辈流传着一个阴森森的传说。说的是每到没有月亮的午夜,在村子西头那片乱葬岗子深处,会出现一个穿灰布衣裳的老婆婆。她挎着个破旧的竹篮子,不声不响地在坟堆间转悠,人们都叫她“卖脚婆”。她不做寻常买卖,她只要人的脚。而且,她从不付铜钱银元,你若真想卖,她只会让你应下三个条件。只要点头,她便能让你,乃至你全家,从此衣食无忧,富贵一生。当然,敢去卖脚的人,少之又少,回来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只留下些真假难辨的闲话,在茶余饭后,伴着摇曳的油灯和窗外的风声,吓唬着一代又一代的小孩子。

我,林小五,从前也只当这是个唬人的故事,直到那个夏天。

那年,暑气逼人,我爹却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滚烫,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请来的郎中都摇头,开的方子一副比一副贵,那药引子更是贵得吓人。家里能典当的都送进了当铺,连娘留下的那对银镯子也没能留住。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弱,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望着我的眼神混浊,却又带着一丝不舍。我看着他那样子,心像是被钝刀子一下下地割。

那天晚上,我又抓回几帖药,看着那点可怜的积蓄彻底见了底。灶台冷冰冰的,屋里只有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我蹲在门槛上,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风刮过屋后的老槐树,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极了野鬼夜哭。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西边坟山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闪烁了一下。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钻进我的脑子——卖脚婆。

我知道这是找死。所有老人都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可……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看着爹死吗?

“我去弄钱。”我对着屋里嘶哑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爹听见没有。我站起身,从灶台底下摸出那把生锈的柴刀别在腰后,又狠心把家里最后半盏油灯点上,拎着那点微弱的光,一头扎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去西边坟山的路,我这辈子从没走过那么长,又那么短。风更大了,吹得我手里的油灯忽明忽灭,豆大的火苗拼命挣扎,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两边的树木张牙舞爪,像是无数窥伺的鬼影。脚下的土路越来越崎岖,碎石硌着脚底,每走一步,心里的恐惧就加重一分。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风声,仔细听,又好像夹杂着细细的、若有若无的哭泣。

我终于踏上了乱葬岗。这里的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阴寒刺骨。到处都是荒草,高得能没过膝盖,一座座荒坟野冢杂乱地耸立着,有些塌了半边的坟头里,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头。手里的油灯在这里显得更加黯淡,光晕只能照出几步远,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死死攥着柴刀的刀柄,手心全是冷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我在坟堆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喉咙发紧,想喊,又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我来到一片稍微空旷点的坡地。就在这时,手里的油灯,“噗”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灭了。

彻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却不敢抬手去擦。

得说话,得叫她出来。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用力清了清,那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卖……卖脚婆……”我颤抖着,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买……买我的脚吧……我爹……我爹等着救命钱……”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停了。

只有我的心跳,咚咚咚,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沙哑、干涩的声音,像是用砂纸在摩擦枯骨,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

“条件一……”

我猛地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就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正钉在我的背心。

“卖脚之人,永不回头。”

那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我死死记住,不敢动,甚至连眼珠都不敢往后转。

那沙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才慢吞吞地继续:

“条件二……午夜之后,双目不见天光与人火。”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意思是,我以后只能活在黑暗里?

“条件三……”卖脚婆的声音似乎靠近了一些,那股阴冷的气息几乎喷在我的后颈上,“你得……替我再找一双脚来。”

什么?!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冻住了。让我……我也要去害人?

恐惧和巨大的抗拒感让我几乎要拔腿就跑。可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他痛苦的呻吟声,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没有退路了。

“……我……我答应!”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音,“我都答应你!救救我爹!”

“好……”

随着这声“好”,一点幽绿的光芒在我身后亮起。借着这微弱的光,我看到一只干枯、布满褶皱、指甲又长又黄的手,从我的肩膀旁边缓缓伸了过来。那手里拿着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皮纸,暗黄色,边缘粗糙,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捏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针。

“按个手印。”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我看着那根针,心脏抽搐。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那根冰冷的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剧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我咬着牙,将那冒着血的手指,用力按在了那张诡异的皮纸上。

就在手指接触皮纸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直透灵魂的满足叹息。皮纸上那道血指印,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颜色变得愈发暗沉。

那只枯手缩了回去,连同皮纸和针,消失在幽绿的光晕里。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双冰冷彻骨的手,落在了我的脚踝上。那触感,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手,硬邦邦,黏糊糊。我吓得魂飞魄散,死死闭住眼睛,不敢看。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是一种奇怪的、麻木的剥离感。好像我的双脚,正从我身体上被什么东西“取”走,而不是被砍断。我能感觉到它们离开我的小腿,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迅速蔓延上来,但偏偏没有流血,也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失去双脚的地方开始向上蔓延。

整个过程很快,大概只有几次呼吸的时间。

那双冰冷的手离开了。

“咯噔”一声,一个沉甸甸、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身前的地上。

我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粗布缝制的袋子,口扎得紧紧的。幽绿的光芒开始摇曳,变淡,卖脚婆的身影在我身后的感知也迅速模糊、远去。

“记住……你的条件……”沙哑的声音随风飘来,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黑暗重新合拢。

我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下半身那种空虚无依的感觉异常清晰,让我一阵阵发慌。我伸手摸了摸小腿以下——那里空空如也,裤管软塌塌地垂着。但伤口处一片冰凉光滑,没有流血,也没有结痂,就像是天生如此。

我猛地想起第一个条件——永不回头。

我强迫自己,梗着脖子,一点一点,僵硬地挪动身体,用手撑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不,那不是走,是爬,是蹭。失去双脚的我,只能用膝盖和手肘艰难地挪动,碎石和草梗磨破了我的裤子和皮肉,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恐惧和身体里那股诡异的寒冷,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回家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我死死记住第二个条件——不见光。在距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草垛旁,我停了下来,蜷缩着躲进最阴暗的角落。我把那个冰冷的布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块寒冰。

爹……爹有救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异样和内心的恐惧。

天亮后,我听到邻居早起下地的动静。我压低声音,喊住了路过的王大叔。我骗他说,我天没亮就去城里找了个远房亲戚,借来了钱,但因为急事得马上离开,托他把钱带给我爹。

王大叔隔着草垛,虽然疑惑,但看到我从草垛缝隙里递出去的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听到里面银元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是惊讶地接了过去,连声答应。

我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草垛里,听着王大叔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忍不住,悄悄扒开一点草隙,向外望去。

我看见王大叔推开我家的破木门,听见他激动地对我爹喊着:“老林头!小五有出息了!弄到钱啦!你有救啦!”

那一刻,我哭了,泪水滚烫,却驱不散身上的寒意。值得吗?我用一双脚,换了爹的命。应该是值得的吧……

王大叔很快请来了镇上最好的郎中,抓来了最贵的药。我在草垛里躲了整整一天,听着屋里传来爹喝药的声音,听着他咳嗽似乎减轻了一些,听着郎中对我爹说“好好调理,命能保住”……

黄昏时分,帮忙照料爹的邻居大婶给我塞了两个冰冷的窝头。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疑惑,但什么也没多问。我狼吞虎咽地吃下,感觉那点粮食下肚,却丝毫暖不了我这冰冷的身体。

夜幕终于再次降临。

黑暗成了我的保护色。我按照第二个条件,在午夜降临前,必须找到新的、绝对黑暗的藏身之处。我凭着记忆和手臂的力量,拖着失去双脚的双腿,艰难地向村尾那个早已废弃的、据说闹鬼的砖窑爬去。那里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正是我现在需要的。

爬进砖窑深处,确认这里足够黑暗安全后,我才敢停下来喘息。

直到这时,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我才真正开始审视自己。

我撩起裤管,伸手去摸。小腿以下是光秃秃的,断口处皮肤光滑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打磨过的石头,而且一片冰凉,没有任何知觉。我用力掐了一把,不疼,只有一种奇怪的、隔着厚棉絮般的麻木感。

我没有流血,没有伤口,甚至……不觉得疼痛。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还是林小五吗?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砖窑冰冷的角落里,那第三个条件,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我的心口——“替我再找一双脚来”。

我……要去害谁?

我蜷缩在砖窑深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我,唯有怀中那几块冰冷的银元硌着我的胸口,提醒着我这场交易的真实与残酷。爹的命算是吊住了,郎中的话隔着草垛传来,是我这些天里唯一的慰藉。可这慰藉,是用我的双脚,和我这逐渐变得不像人的身子换来的。

白天,我像一具真正的尸体,僵卧在砖窑最阴暗的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动静引来外人,更怕那逐渐变得刺眼的天光。第二个条件——“午夜之后,双目不见天光与人火”——像一道铁箍,死死勒着我的生存空间。偶尔有野狗在窑口逡巡,冲着里面狂吠,它们似乎嗅到了我身上不属于活物的气息。我只能屏息凝神,直到它们呜咽着离开。

夜晚成了我唯一能“活动”的时间。我用破布缠住手肘和膝盖,像条蜕皮的蛇,艰难地爬出砖窑,在村外的野地里寻找能果腹的东西。生吃田鼠,嚼食苦涩的草根,喝洼地里浑浊的积水。我的味觉似乎在退化,吃这些东西时,感觉不到太多的滋味,只有一种维持这具躯壳运转的本能。

更可怕的是身体的变化。那失去双脚的断口处,始终是一片冰凉的平滑,像是上好的冷玉,没有脉搏,没有温度。而且,这种冰冷正缓慢地、固执地向上蔓延。我的小腿开始变得僵硬、麻木,触碰上去,感觉像是在摸一截枯木。我甚至开始害怕触碰自己。

而那个第三个条件,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我的理智。

“替我再找一双脚来。”

卖脚婆那沙哑的声音,总在我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幽幽地在我耳边响起。有时是风声,有时是野草的摩擦声,有时,就只是我脑海里的幻听。

找一双脚?找谁的脚?隔壁家那个总给我塞窝头的大婶?还是曾经帮我爹请郎中的王大叔?或者是村里那些光着脚丫跑、笑声清脆的孩童?

不!我做不到!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我就恶心得浑身发抖,用头撞击着砖窑冰冷的内壁,直到额角破裂,流出的血也是冰冷的,粘稠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那不像活人的血。

可我身体里的寒意越来越重。对“温暖”的渴望,像野火一样烧灼着我冰冷的内脏。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深夜里爬到村边,躲在阴影里,窥视那些亮着灯火的窗户。我看到窗户纸上映出的人影,看到他们围着桌子吃饭,看到孩子在母亲怀里嬉闹……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像针一样刺着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渴望靠近,渴望那灯火传来的、想象中的暖意。但每一次靠近,那光芒都让我眼睛刺痛,皮肤像是要被灼伤,第二个条件化作无形的鞭子,将我抽回黑暗。

我成了一个被困在阴阳缝隙里的怪物。渴望活人的温暖,却又被规则束缚在黑暗里;拥有人类的意识,身体却在不可逆转地变得冰冷、僵硬。

有一次,我爬过村口的小溪,冰凉的溪水浸透了我的裤管。借着微弱的星光,我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张苍白浮肿的脸,眼窝深陷,瞳孔在黑暗中泛着一种不自然的、微弱的绿光。我吓得猛地向后缩,搅乱了水中的影子。

那不是我!那绝不是我林小五!

绝望像沼泽,我越挣扎,陷得越深。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要么彻底变成一个没有理智、只凭本能行事的怪物,去完成那第三个条件;要么,就在这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中,彻底“僵死”过去。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双重折磨逼疯的时候,一个雨夜,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晚的雨很大,哗啦啦的,掩盖了一切声响。我像往常一样,在村外的林子里爬行,寻找能吃的东西。雨水浇在我身上,那寒意似乎能穿透皮肉,直接冻僵我的骨髓。我冷得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循着声音,我爬到一个土地庙的破旧屋檐下。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看衣着是个年轻姑娘,浑身湿透,肩膀不住地耸动。

是村东头李木匠家的闺女,小翠。我认得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哭得这么伤心?

我本能地想躲开,活人的气息让我既渴望又恐惧。但她的哭声里充满了绝望,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当初蹲在门槛上的我。

鬼使神差地,我停在几步外的黑暗里,哑着嗓子,尽量不吓到她:“你……你怎么了?”

小翠吓得猛地抬头,看到阴影里模糊的我,更是惊恐地往后缩。

“谁?!你是谁?!”

“别怕……”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又冷又涩,“我……我是路过。你哭什么?家里……出事了?”

或许是黑暗和雨声掩盖了我声音里的异样,也或许是她真的太需要倾诉了。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她爹,李木匠,进山砍柴摔断了腿,伤势很重,需要一种长在悬崖边的珍贵草药才能接上,否则腿就保不住了。郎中说,那草药极难采摘,而且价格昂贵,她家根本负担不起。

“我……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轰隆!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没办法了……等着救命……

这情景,何其相似!

一个疯狂的、黑暗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了我的心脏。第三个条件……卖脚婆……一双脚……

眼前就有一双“合适”的脚!一个濒临绝望的人!一个需要“救命钱”的人!

只要我把卖脚婆的“交易”告诉她,指引她去那片乱葬岗……我就能解脱了!这该死的诅咒就能转移到她身上!我就能……就能重新活在阳光下吗?不,条件里没这么说。但至少,我能摆脱这必须害人的煎熬!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冰冷的身体里似乎窜起一股邪火。诱惑像毒蛇,吐着信子,在我耳边低语。

说吧……告诉她……就像当初卖脚婆找到你一样……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运……

我张开了嘴,那股带着腥气的、非人的寒意似乎要冲破我的喉咙。

“我知道……一个办法……”

小翠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一丝希冀望向我这边。

就在我要说出“卖脚婆”三个字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对未来的恐惧,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熟悉的绝望。

就像我爹躺在炕上时,我的眼神。

我猛地闭上了嘴,那股冲到喉咙口的寒意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阵剧烈的、无声的干呕。

我在干什么?

我要把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和诅咒,原封不动地,转嫁给另一个同样绝望的人?

那我成了什么?卖脚婆的帮凶?不,我甚至比卖脚婆更可恶!她至少是明码标价,而我,是在利用别人的绝望!

“什么办法?”小翠带着哭腔追问。

我沉默了。雨水冰冷地拍打在我身上,却比不上我内心的寒冷。

良久,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摩擦的砂纸:“……没什么。我……我弄错了。你……快回去吧,雨大。”

失望重新笼罩了她,她低下头,哭声更压抑了。

我没有再停留,用尽全身力气,调转方向,疯狂地向着砖窑爬去。雨水和泥泞糊了我一身一脸,我不管不顾,只想离那个地方远点,离那个差点做出不可饶恕之事的自己远点。

回到砖窑,我瘫在角落里,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恐惧和后怕攫住了我。不是因为差点违背条件,而是因为我差点就跨过了那条做人的底线。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开始有些僵硬的手指。那第三个条件,像一道无法解除的枷锁。我不去害人,这诅咒就会永远跟着我,直到我彻底变成一具冰冷的、只能在黑暗中爬行的活尸。我去害人,我就永远失去了为人的资格,灵魂将坠入比这砖窑更黑暗的深渊。

无解。

这就是卖脚婆契约的真正面目。它给你一时的希望,然后用永恒的绝望来偿还。

就在我万念俱灰,意识在冰冷和黑暗中逐渐模糊的时候,我身下的一块松动的砖石,被我无意识地蹭开了。

砖石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个粗糙的、被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让我伸手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油布已经腐朽,一碰就碎。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本页面发黄、脆弱的线装册子,还有几块早已失去光泽的、暗沉沉的银元。

借着从窑口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夜光(这光已让我眼睛刺痛),我勉强看清了册子封面上的字——那是一种很古老的字体,但我依稀能辨认出:《河工札记》。

河工?我猛地想起,老人们确实说过,很多年前,我们这里发过大水,朝廷派过河工来治水,后来好像有些河工就失踪了……

我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潦草,很多地方被水渍晕染,模糊不清。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地,读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同治三年,夏,大水……堤坝危殆,王工头言,需祭河神……以‘稳脚’镇之……”

“……所谓‘稳脚’,乃寻八字合水之人,以秘法取其足,埋于堤坝关键之处,以其魂灵永固河基……残忍至极,吾等不从……”

“……王工头暗中行事,诱骗流民……今夜又见其与一灰衣老妪密语,老妪索要‘脚’……疑非善类……”

“……事发矣!王工头竟欲取小六子足!吾等阻拦,混乱中,堤坝垮塌……吾被卷入暗流,侥幸抓住一浮木,漂流至此废窑藏身……然王工头与那老妪,皆不见踪影……恐已化厉鬼……”

“……吾命不久矣,留此札记,警示后人……切莫信那‘卖脚’之言,此乃邪法,非是交易,实为诅咒……得银者,身渐僵冷,非人非鬼,终成那老妪之伥鬼,为其寻替身……除非……”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被大片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东西污染,再也看不清一个字。

我捧着这本札记,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卖脚婆,根本不是什么传说里的精怪!她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与河工头勾结、施展邪术的灰衣老妪!或者是那场灾难中诞生的更恐怖的东西!所谓的“卖脚”,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循环!用活人的脚和魂魄作为代价,换取暂时的利益,而得到钱的人,会在非人的痛苦中逐渐异化,最终变成替她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的“伥鬼”!

那三个条件,“永不回头”是斩断退路,“午夜后不见光”是束缚行动,“替我再找一双脚”,就是让这诅咒一代代传递下去!

而我,林小五,就是这诅咒链条上,新的一环。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奇异的解脱感同时涌上心头。愤怒于这诅咒的恶毒与欺骗,解脱于我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变成了什么。

我不是在做一个交易,我是在一步步变成卖脚婆的奴隶!

札记的最后,“除非”两个字,像黑暗中唯一的一点火星。

除非什么?破解的方法是什么?!

我发疯似的翻动着札记,抠着那团干涸的血迹,希望能再找到一点线索。可是,什么都没有。岁月的侵蚀和那场灾难,掩埋了最后的希望。

我瘫坐在那里,望着窑口外那片永恒的黑暗。

知道了真相,反而更加绝望。因为我明白了,这诅咒几乎无解。要么害人,延续这罪恶;要么,自己在这冰冷和黑暗中,彻底沉沦。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我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迟缓,那种对“温暖”本能的渴望,再次升起,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要么,在下一个夜晚,我会失去理智,爬出去寻找一个“替身”;要么,就在这砖窑里,彻底变成一具冰冷的、不会思考的躯壳。

不。

我不能。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到砖窑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当年河工遗落的、早已锈蚀不堪的工具。我捡起一根一头磨得有些尖锐的铁钎。

我看着自己那双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的小腿断口。

卖脚婆要的是“脚”。

如果……没有脚可以给她“传递”了呢?

如果,我连这具作为“伥鬼”的躯壳,都彻底毁掉呢?

这个念头疯狂而决绝。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札记里没有写。这可能只是我彻底的毁灭,无法终结诅咒,也无法解脱灵魂。

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不伤害别人,又能对那恶毒诅咒做出最后反抗的方式。

我握紧了那根冰冷的铁钎。锈迹硌着我的手,那触感如此真实。

爹,对不起,小五可能……不能再回去看您了。您要好好活着。

我抬起头,望向窑口外那片虚无的黑暗,用尽生平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卖——脚——婆——!你的契约……老子不伺候了!”

然后,我举起铁钎,对着自己那早已冰冷、麻木的胸膛,用尽全力,刺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贯穿感。

仿佛我刺穿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早已冻结的泥土。

意识在迅速抽离。

在最后陷入永恒黑暗的前一瞬,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又充满怨毒的尖啸,来自那片乱葬岗的方向。同时,怀中被油布包裹的银元,和那本《河工札记》,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在我模糊的视野里,它们像是风化的沙雕,悄然碎裂,化作一撮细微的、带着腥味的尘埃,从我的指缝间溜走,消散在砖窑浓重的黑暗里。

风声,雨声,哭泣声,都远了。

只有一片冰冷的、永恒的寂静,缓缓合拢。

本章节完

爱读书屋推荐阅读:造化一炁神诀原神:一株草也可斩落星辰天之湮永恒界四合院:家有七仙女,我真忙原神:最可爱的魔神!年代快穿之炮灰随心所欲童年回忆:从恐龙宝贝继续开始开棺大吉股市风云之逆袭传奇盗墓:开局大慈大悲手魔法这么练也是可以的吧帅小白封神路火影之星噬黄亦玫每日一问,宝宝今天亲亲吗快穿:疯批宿主在线作妖熊出没:异界幻想亮剑:满级悟性,手搓M1加兰德绝宠妖妃:邪王,太闷骚!逆天仙途:废柴的崛起亮剑:我只能卖民用品怎么了?快穿精灵梦叶罗丽我当大圣姐姐这些日子,操碎了心雁行录俏寡妇搞钱上瘾,小狼狗他求贴贴四合院:和贾东旭一起进厂重生九零小辣椒职业大神竟然是邻家哥哥穿越七零年代:冬至春又来七零:暴躁小妹靠打人救爹暴富啦一人之下:非主流艺术家的成长重生做富婆:有钱又有闲修无敌仙路我的大小美女老婆逃婚当天,我傍上了大佬人在奥特:开局这个世界开始娘化德哈:重温旧梦快穿之万人迷路人甲摆烂攻略指南诡异降临,狂印冥钞的我无敌了鬼律师卿本佳人,奈何要做母老虎救命!病弱小可爱他超乖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天道闺女之九门小师妹爱人祭天,大小姐杀疯了认亲侯府被替嫁,玄学祖宗闹翻天穿书女配太嚣张,绿茶白莲心慌慌亲爱的请抓牢天道九叶本姑娘体重二百八花见花开人人夸
爱读书屋搜藏榜:火影人之咒印七零军嫂娇又凶,海军老公拿命宠世子爷的黑莲花,能有什么坏心思白月光降临,季总沦陷了快穿:在狗血的全世界路过宜修重生,脚踩纯元上位诸天签到,从四合院开始萌妃快扶我起来吃糖穿越农女种地忙全民转职:我召唤魅魔雅儿贝德白月光岁月静好,主角团负重前行洪荒:从云笈七签开始重生成猫守护你结巴女生成为教授的历程为什么我又重生了致命游戏:归梦快穿:当狐狸精绑定生娃系统后我是黎家姑娘快穿之绝美工具人拒绝做炮灰逆世仙途:林风飞剑诛魔一秒一罪奴,女帝跪求我别反!霍欧巴,宠我如初领证后,周队长宠妻成瘾高冷大叔甜宠妻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美小护与腹黑男神医生的恋爱史娇软答应说:皇上臣妾又有身孕了重生:拒绝当舔狗,我同桌超甜斗罗:穿成唐三,开始修仙七零小知青被军官宠麻了尘埃花成长记百炼谱仙缘竹马为我弯腰诸天:从成为刘沉香开始崛起柯南世界里的失控玩家徐千金和他的教练女友四合院生活乐无穷午夜交易所竹影深几许与主角相爱相杀的那些事道乡之修道成仙灵兽归元记摄心妖妃倾天下魂穿之杀手王妃不好惹我在觅长生迷情浴爱偷听我心声后,全家都想逆天改命诸天从噬灵魔开始某美漫的超级进化
爱读书屋最新小说:天机签十阶烬火:默语承光活在这温情人间大唐第一物流供应商我的宠兽疗养院,入住名额被疯抢求生之路,从魔兽洛丹伦农民开始穿越反派,如何自救十神降临:满级大佬她只手遮天综影视之邪门CP集合灵泉伴清穿:富察侧福晋独宠魂穿1970诡异末世:开局无限返还鬼币让动漫来决定你们的世界灭族三年,嫡女归来倾覆九州缘起开局我竟然放走了小白和小青成为末世小说里不存在的角色修仙封神榜梦衍轮回心动限定予你吖高武:我的分身能降临万界小镇炊烟米其林我是奈克瑟斯适能者?即光的纽带无职:你的空间?这是我的宇宙!往世之回响反派先生禁止投喂监察官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红楼之宝钗重生娇娇一巴掌,裴总跪着夸她打得响斩天破道晚风知我意:拖拉机糙汉想吻我原神:曝光天理,她们都想攻略我英子重生:我是象牙山铁锹女神小说:我的家乡有条河万人迷畅享三千世界白夜蚀痕水仙:溯镜深未来在宫里生存记霸道总裁:你生是我的人,休想逃诸天体验官:开局就是肆意人生!宝可梦:最强训练家的我有挂一打一个不吱声,因为我懂法啊柯南:路过一个欧克瑟杀戮机家丁仙尊:逗逼修真无敌路崩坏三:为寻光之人献上祝福诸天,开局重生成赖皮蛇识海被废?神秘铭文重塑我无上道修仙:家族全是老六顾先生,请牵好我的手羞!港城大美人被京圈太子抱回家从伪君子到逍遥仙:道侣伴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