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芝龙下令岸防炮准备的同时,“鲲鹏号”舰桥上的陈镇海,也通过望远镜敏锐地洞察到了战场态势的关键变化。
“与长岛不同!”
他沉声对身旁的传令官道:
“彼时郑家大船坚炮利,我军需以快制慢,以火破坚。而今,郑军多以小船为主,倚仗数量欲行包围跳帮之旧术!”
他眼中精光一闪,果断下令:“传令!改变战术!各舰以我‘鲲鹏’为核心,保持距离,充分发挥我火炮射程与精度优势!
‘海蛇’集群游弋外围,以链弹、霰弹毁敌帆缆、杀伤人员,分割其阵,不得令其近身!福船队压住阵脚,以侧舷炮支援‘海蛇’,并准备接应陆师择机登陆!”
“呜——呜——”
沧州水师舰队中,代表变阵的号角声凄厉地响起,与郑家船队中杂乱的海螺声和战鼓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令旗挥舞,庞大的舰队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开始迅速调整。原本前出的“海蛇”快艇迅速向两翼散开,如同张开的双翼;“鲲鹏号”则微微调整航向,将厚重的侧舷对准了泉州湾方向;五十艘福船则减速,在“鲲鹏号”后方组成了第二道战线。
几乎在沧州军变阵的同时,泉州湾沿岸,十数座炮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轰!轰!轰!轰!”
数十枚沉重的实心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破长空,如同陨石般砸向海面上的“鲲鹏号”及其周边海域。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有些炮弹落在“鲲鹏号”周围,激起漫天水花,有些则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铛!!!”
一声沉闷如古钟巨震的巨响,“鲲鹏号”船首偏右的铆接铁甲上,猛地爆起一溜刺眼的火星,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深深凹坑,周围的铁板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整个船身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微微震颤了一下。
“报告!右舷首部装甲中弹!轻微内凹,未穿透!”损管人员的声音通过管道传来,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庆幸。
陈镇海面不改色,大声道:“无妨!继续前进,进入我军射程后,优先摧毁沿岸炮台!”
与此同时,郑家的数百艘小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冒着零星落在队伍中的炮弹,拼命划桨,试图靠近沧州军舰船,执行他们最擅长的火攻和跳帮战术。
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这比以前任何一次战斗都要艰难十倍!
沧州水师的曲射炮弹都是开花弹,“轰!”地一声爆开,威力惊人。
击中船只的,一团火光闪过后,郑家的木船基本上就是七零八落地变成了碎片。
弹片横扫过后,剩不下什么还能喘气的人。
既使落在水里,冲天巨浪掀起,小一点的船也是直接翻个底朝天。
“海蛇”快艇如同灵活的猎犬,在外围高速穿梭,船首那门小炮和船舷边的火枪手不断喷吐着火舌。致命的链弹旋转着飞出,将一条条郑家小船的桅杆打断,船帆撕裂,使其瞬间失去动力,在原地打转;密集的霰弹则如同钢铁风暴,横扫过挤满水手的甲板,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郑家船只好不容易冲破“海蛇”的拦截,逼近沧州军本阵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毁灭性的打击。
“鲲鹏号”侧舷的炮窗猛然打开,黑洞洞的炮口探出。
“目标,敌冲击船队,开花弹!放!”
“轰!轰!轰!轰!”
不同于郑家火炮沉闷的响声,“鲲鹏号”的重炮怒吼更加清脆震撼,射速也更快!特制的开花弹落入密集的郑家小船队中,猛烈爆炸,瞬间将木质的船体撕成碎片,火光与硝烟弥漫,残肢断臂与破碎的船板四处飞溅,海面仿佛被煮开了一般!
一艘郑家艍船冒着弹雨,亡命地冲向一艘沧州军福船,船头堆满了浸满火油的柴草,水手们狂叫着准备点燃。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福船侧舷的数门火炮和数十支火帽枪同时开火,瞬间将这艘艍船打成了筛子,火光自行引燃,很快就化作了一个在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火棺材。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郑家水兵不可谓不勇敢,他们前仆后继,试图用生命和鲜血拉近与敌人的距离,但沧州军凭借代差般的火力优势和战术纪律,在他们面前构筑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海面上,燃烧的船只越来越多,落水者的呼救声、伤者的哀嚎声、火炮的轰鸣声、木材的断裂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无比残酷和悲壮的海上挽歌。
郑芝龙在炮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弟兵如同扑火的飞蛾,一片片地倒在敌人的炮火之下,却无能为力,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而他寄予厚望的岸防炮,在最初几轮齐射后,也遭到了“鲲鹏号”及其掩护炮火的精准还击,一座炮台甚至被直接命中弹药堆,引发了殉爆,化作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战局,正朝着对郑家极为不利的方向急速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