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楷的剑,刚在她纤长的脖颈上划破寸长的肌肤,缓缓渗出几粒血珠,剑锋就偏了方向。
耳边是裴玄止无能的叫嚣:“住手!!你若杀她,我让你也不好过!!”
沈楷充耳不闻,森寒的目光盯着郭妡。
“郎君?你还敢在孤跟前叫他郎君?”
他只觉得自己快炸了。
如今是什么?人得到了,心一点没得到。
她骗他骗得彻底,又突然抽身不骗了。
让他以他最不喜欢的方式,纠缠到一起,然后体会失败!
不!他不接受!
就算她愚弄自己,他也绝不允许她和裴玄止死在一起!
没法一剑割断她的咽喉。
沈楷手腕一转,窗台边的矮松被他一剑斩断。
“你想与他死在一处?休想!!”
沈楷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以剑尖挑起郭妡的下巴。
然后脑子直接空掉。
根本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他不会放任气氛冷凝。
想不起就不想,他的眼刀射向裴玄止,“拖出去!杀了他!”
亲卫接令的瞬间,郭妡猛地睁眼,直接就要往剑尖上撞。
沈楷惊得飞快撤剑,随手丢在一边。
她竟真敢陪裴玄止赴黄泉!
这认知,让沈楷既惊惧,又自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悲哀感。
从来没有人为他如此。
他冷眼瞧着裴玄止被架出去。
削瘦不少却依旧高大的身体,无视肩上的伤,在门边伫立,亲卫也没推得动。
“殿下以为我今日敢来便没有后手么?我若死在这儿,殿下做下的勾当都将公诸于世!”
沈楷在威胁里缓缓转身,阴冷的目光盯着裴玄止。
与钱粮有关的事,他不曾派裴玄止去办,信王、郡公和山阴侯等人,都嘴严。
裴玄止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又从何知道?
沈楷不得而知,他眉目凝霜,“哦?那就拖下去,打!”
也不说用什么打,打多少,就像裴玄止的威胁那样模糊。
命令一改,他便再不管裴玄止,在郭妡跟前蹲身,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你要死?裴玄止还没死呢。”
郭妡上一刻还在心底欢呼:对,就这么威胁!就这么翻脸!就这么互相揭底,互相体会对方带来的威胁。更体会那看不惯他,还不能弄死他的恼恨。
然后,一点一点剥掉郡公府的后盾。
一点一点,剥掉沈楷的拥趸。
结果,就轮到了自己。
她在脸被抬起的瞬间收敛表情,气死人不偿命,“马上的事,妾身先走一步也好,正好在黄泉路上等他。”
“呵!”沈楷心里的憋屈窝火无处言说,只能发笑。
手指不自禁用力,在她脸颊上扣出几个深深的指印。
“当真舍得死?你的家人不要了?你辛苦谄媚皇姐和皇后得到的地位,也不要了?”
郭妡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懒得应声。
“掖庭令呢?不想做了?”
她不屑一顾,“区区掖庭令罢了。从前不到长安,向往长安,到了长安才发觉这里的富贵和权势,压得我快喘不过气,解脱也好!”
淡漠的双眼仿佛写着:你凭借通天手眼,在我的人生横冲直撞,打乱我所有的生活,那又怎样?我想活,想他活,才耐着性子陪你几日。如今你这人都不要了,死都不怕了,还要官做什么?
沈楷恨自己读懂了,他并不反驳,只缓缓闭眼,“骗孤,也不想再骗了?”
她又不吭声了。
脑袋转不动,便将眼眸转开。
这一瞬间,沈楷眼底狠意浮现,累积成一排深不见底的黑色巨浪,似要吞噬一切。
他阴沉着双眼,盯着她看了良久,见她当真不想搭理自己。
哪怕是演戏呢,她都不想演了。
他呼出一口粗气,猛地将郭妡抱起,一把丢进抱厦的温泉水中。
掬水一遍一遍搓洗她的唇,她的手。
将她的外衣徒手撕成一条一条丢出水池。
这些,都是裴玄止接触过的,碍眼!肮脏!
他自认为搓干净后,握着她削瘦的肩,将她抵在池壁。
偏长的杏眼中,厌恶和恨意太明显,他干脆将人转过去。
“你说过不见他的……”
他不容抗拒地扣入她指缝,将她的手按在白玉岸。
“不准跟他去,孤帮你做掖庭令,做内侍省内侍……”
他将下巴搁在她后背,视线上方,她后背肉粉的那道疤,是为裴玄止而留的!
想到这一点,沈楷的眼眸,瞬间染上几欲癫狂的占有欲。
他赤红着双眼,狂风骤雨般施为,对她含着哭腔的咒骂充耳不闻。
郭妡心里着实骂娘,他真他妈疯了。
可这回,还不够激烈,还不够刺激。
她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背。
无论如何用力撕咬碾磨,他都不放开。
血液顺着激荡的水波,在温泉中晕开不见。
他听见她扬声啼哭,只一声,又似怕外头的人听见一般吞进喉间,后脑勺都透着倔强。
沈楷阖起手掌,偏要弄出一些声音。
直到听见呜呜咽咽的低泣,才渐渐和风细雨一些。
他轻轻吮吻着她的后背,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哭了?乖妡儿,你要什么孤都给你,孤也原谅你这一回,只要你答应孤,往后真的不再见他好不好?”
她哽咽着,轻嗤,“我要做宰相,做天下兵马大元帅,殿下也能给么?”
沈楷低着头,不知疲倦地啃吮她的后背。
闻言只是微怔,随即绽开笑,“给。”
提要求就很好,有要求就很好。
那是她还有被他拿捏的余地。
郭妡却道:“要殿下的皇位呢?”
沈楷笑意深几分,“宰相就很好,大元帅也很好。”
郭妡便加重这一声嗤笑的力度,将脸扭回去。
她早已看穿这个男人,到眼下的时刻,还有理智,还知道皇位不能给呢。
倒比裴玄止那畜生实诚。
“沈楷,我恨死你了。”她手指在他掌下蜷缩。
“那么,孤很荣幸。”
还知道恨就好不是么,恨也是对他的感情不是么,总比心如止水来得强。
庭院中。
亲卫盯着裴玄止已盯了半晌。
按理来说,沈楷下令打,没说怎么打,就该是打死。
可万全拦着不让,于是谁都不好动手。
时断时续的温泉水拍岸的涛声,和不经意泄露出的哭声,让裴玄止几次暴起,都被重新按下去。
胸口未伤及命脉的一剑,也让他有失血过多的苍白症状。
但他虚弱至此,也是双眼猩红。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沈楷!弄死沈楷!
不知过了多久,沈楷自洞开的大门披衣走出来。
自赵王府来的两位府医,一个拎着药箱猫着头进屋,一个直接给裴玄止倒了两瓶金疮药。
没一会儿,屋里的府医小跑出来。
“大王,里头的娘子只是惊怒交加,导致气滞血瘀,好生将养不受刺激,不要大喜大悲,慢慢就化散了。至于大王说的中毒,倒是瞧不出来。”
沈楷视线投向裴玄止,冷笑,“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