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雾气依旧在秘境中无声流淌，但那股引动记忆的力量似乎因为咪咪那一声清越的“喵呜”而减弱了许多，
不再能轻易撼动众人的心神。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触动，便再难恢复原状。
队伍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和紧绷。
慕容寒走在最前方，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比这极北之地的风雪更冷。
他周身缭绕的剑意不再是为了开路或防护，更像是一层厚厚的、布满尖刺的冰壳，将他自己与外界，尤其是与林墨，彻底隔绝开来。
他甚至不再与林墨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多看一秒都会灼伤他自己。
白月光、夜无痕和司徒凌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他们都清楚慕容寒看到了某些与神君相关的、极其冲击性的记忆幻象，但具体是什么，无人得知。
慕容寒的沉默和那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感到压抑和不安。
蚀月魔尊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紫眸在林墨和慕容寒之间流转，嘴角噙着一抹洞悉一切却又懒得点破的玩味笑容。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因他而起的矛盾与裂痕。
林墨走在队伍中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一方面迫切想要到达光源处取得“空之源核”，
另一方面，慕容寒那反常的态度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试图回忆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原主乃至混沌神只）可能与慕容寒产生交集的过去，
但除了那些模糊的上古战场碎片和那道悲伤的背影，
一无所获。穿越带来的记忆断层，在此刻成了最大的障碍。
“慕容，”林墨最终还是没忍住，加快几步走到慕容寒身侧，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刚才在雾里，你看到了什么？如果与我有关，你可以直接问我。”
慕容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侧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只有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传来，如同冰棱碎裂：“无事。幻象而已，不必在意。”
这敷衍的态度让林墨有些恼火：“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幻象，
你的反应会那么大？慕容寒，我们……”
“我们？”
慕容寒猛地停下脚步，终于转过头，
那双冰蓝的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恭敬与压抑的情愫，
而是翻涌着被强行压制的痛苦、愤怒与一种近乎绝望的疏离，“神君，您真的清楚‘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秘境中，也砸在林墨的心上。
林墨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清楚。他只知道慕容寒是他的“追求者”之一，
是青云宗的首席弟子，对他有着近乎固执的守护欲。
但更深层的，属于“过去”的因果，他一无所知。
看着林墨愣怔而茫然的表情，慕容寒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似乎也熄灭了。
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冰冷而破碎：“看来，您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忘了也好。”
他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前行，背影决绝而孤寂，那层冰壳似乎更厚了。
“喂！慕容冰块你什么意思！对神君什么态度！”夜无痕看不过去，冲着慕容寒的背影吼道。
慕容寒置若罔闻。
白月光轻轻拉了拉夜无痕的衣袖，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涉及上古神只的宿缘，
他们这些“后来者”根本无从置喙。
司徒凌推了推眼镜，低声对林墨道：“神君，慕容道友心神受创，此刻不宜逼迫。当务之急是先取得源核，离开此地再从长计议。”
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与一丝莫名的刺痛，点了点头。他知道司徒凌说得对。
就在这时，前方的光源终于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悬浮在秘境最中心、
由无数银色光丝缠绕而成的巨大光茧。光茧缓缓搏动着，如同心脏，
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秘境的空间能量随之起伏。精纯至极的空间本源之力从中散发出来，让林墨识海中的印记发出了强烈的共鸣。
“空之源核！”司徒凌激动道。
然而，在光茧下方，盘踞着一道巨大的、由纯粹寒冰剑气构成的封印。
那剑气的气息，与慕容寒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凝聚了某个存在毕生的修为与所有的情感，化作这万古不化的冰封。
这封印并非阻止人靠近，而是……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
一个永恒的囚笼，将光茧与外界隔绝开来。
慕容寒在距离光茧和冰封剑气十丈之外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那道冰封剑气，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冰蓝眼眸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敬畏，有痛苦，还有一丝……了然。
“果然……在这里……”他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蚀月魔尊看着那道冰封剑气，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化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以毕生剑道与神魂为引，化相思为囚笼……没想到，那个剑痴，最终选择了这种方式。”
林墨心中一动，看向蚀月：“你知道这封印的来历？”
蚀月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僵立原地的慕容寒，懒洋洋道：“一个上古时期的小插曲罢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剑修，痴恋混沌，求而不得，最终在他认为的‘定情之地’
（他指了指脚下的鲸落秘境），
散尽修为，以身化封，美其名曰守护混沌可能需要的‘空之源核’，
实则不过是自我感动式的囚禁与赎罪。”
他的话语带着魔尊特有的刻薄与残忍，却仿佛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某扇尘封的大门。
慕容寒猛地闭上眼，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而林墨的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一些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
不再是破碎的星辰和战场，而是一个清晰的画面：
一个身着白衣，背影孤傲决绝的剑修，站在如今光茧所在的位置，回头对他（混沌神只）露出了一个悲伤到极致，却又带着释然笑容。
“你说你追求的是逍遥自在，是混沌归一……我给不了你混沌，也留不住你。”
那剑修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但至少，我能为你守住这一份‘空’之本源。以此身为封，以此魂为引，除非你亲自归来，以你我之‘缘’解开，否则，源核永锢，我也……永堕沉眠。”
“不要！”记忆中，属于混沌神只的那个自己，似乎发出了阻止的呼喊，带着一丝他此刻无法理解的、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剑修只是微笑着，身体化作漫天冰蓝的剑气，
与他的本命剑魂一起，形成了眼前这道万古不化的冰封！
那个剑修的脸……与此刻站在他前方，背影僵硬的慕容寒，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只是更加成熟，气质更加孤高冷冽！
那是慕容寒的前世？！那个痴恋混沌神只，最终以身化封的剑修？！
林墨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终于明白，慕容寒在记忆迷雾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自己前世的痴恋与牺牲，也看到了混沌神只（也就是现在的他）
当时的……或许是无动于衷，或许是别的反应？而自己刚才那一无所知的茫然，无疑是对那份沉重过往最残忍的否定！
慕容寒感受到林墨震惊的目光，他缓缓转过身，冰蓝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死寂般的平静，
他看着林墨，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您明白了吗？神君。”
“您告诉我，我该如何面对您？”
“是继续守着这前世可笑又可悲的执念，守护您，追求您？”
“还是……该恨您，恨您的遗忘，恨您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