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军缓缓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仿佛那是一件沉重的负担。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楼顶的平台上，目光凝视着远方，仿佛能透过那片虚空看到无尽的未来。
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蔓延，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然而，这并不能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时间在他的沉默中流逝，手中的香烟渐渐燃尽，灰烬掉落，仿佛是他心中的某些东西也随之飘散。林军掐灭了烟头，将最后一丝烟雾吐出，然后转身，缓缓走回网络中心。
当他推开门，原本喧闹的网络中心瞬间安静下来。刘明颖她们三个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笑着，看到林军板着脸进来，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林军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份材料上，但思绪却早已飘远。从黄燕的调走到郑芮文的调离、再到李方的辞职，这些接二连三的人事变动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尽管杨潇潇的离职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当他从杨潇潇打来的电话中得到确认时，那种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这些人变得陌生起来，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想当年，他还在外企工作的时候，那位教他企划的外籍老师曾告诉他一条确保企业稳定发展的金科玉律——保持中层干部的相对稳定。
这条规则在企业界可谓是金玉良言，然而，当他踏入机关单位的大门后，却发现这条规则在这里似乎并不那么适用。尽管他初来乍到时，一直秉持着这条规则，并且也确实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可是，就在某一天，当那只自上而下来的、仿佛无形的大手漫不经心地轻轻搅动了一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对这种改变表示认可和服从，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
曾经，黄燕还没调离的时候，他还能时常去找她请教一些问题，两人之间的交流也颇为融洽。然而如今，虽然他与陈思彤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彼此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不像与黄燕那般，可以毫无顾忌地嬉皮笑脸、耍赖撒泼。
就在林军回忆起黄燕的时候，突然间，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答应过要帮姐夫安排工作的事情。可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感到有些无奈，因为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机会能够帮上忙。
“哎哎，主任，想什么呢？”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林军耳边响起。林军猛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刘明颖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在了自己的工位前。
林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中有些不悦，没好气地瞪了刘明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啊？”
刘明颖却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您还没请客嘛，我看您在那儿愣了半天神儿了，怕您出点什么问题，再把请客的事给耽误了。”
林军一听，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没料到刘明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没好气地回应道：“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就冲你说的这些话，请客的事吹了！”
说完，林军站起身来，冲着余思佳她们喊道：“由于瞎颖刚才的错误行为，明天中午的川菜取消了！”
余思佳一听，心里顿时感到十分委屈，她急忙辩解道：“主任，您可不能因为她的过错，就把我们俩也牵连进去呀！”
林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调侃道：“我说余思佳啊，你这说话怎么说半句留半句呢？你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呀？还有，谁又是‘她’呢？”
余思佳闻言，下意识地指向刘明颖，刚要开口解释，突然意识到林军如此发问的用意，于是赶忙改口道：“就是那个……瞎颖呗！”
“你说谁瞎呢？你才瞎呢！你们全家都瞎！”刘明颖被余思佳的话气得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地吼道。
而此时的刘珺，则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闹剧，还不时地偷笑几声。
林军注意到刘珺一直置身事外，便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后，将目光投向刘珺，似笑非笑地说道：“刘珺，你怎么一直不吭声呢？难道你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看法吗？”
刘珺完全没有料到林军会突然点名让自己发言，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余思佳听到林军的话，赶紧拉着刘珺：“就是，刘珺，你得表个态，还想不想吃川菜了！”
刘珺本是个蔫儿了吧唧的蔫儿坏的主儿，她不愿意轻易就表态站队，现在看着林军已经拉着余思佳在挤兑刘明颖了，稍一思索也就跟着说道：“没错，没错，都是瞎颖惹的祸！”
刘明颖见林军他们从二打一变成了三打一的统一战线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什么好了，气得满脸通红，干脆坐回到自己的工位里，独自生闷气了。
林军见刘明颖不再吭声了，“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好了好了，开玩笑有始有终，明天中午就这么定了，如果我能早点完事，赶回来就一块儿去，如果赶不回来你们就先去，我自己直接赶过去。但是如果到十一点半还没完事，我给你们发个短信，咱们就改日再去。”
他们正聊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李方站在门口，喊道：“林主任，您现在方便吗？”
林军回身看到李方喊他，“没事，有工夫。”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林主任，我准备交接内容时，忽然刚想起来一件事。”李方对林军说道。
“走，去平台上说。”林军拉着李方走到楼顶的平台上。
“什么事儿？”林军问道。
“就是杨潇潇的事。”李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都知道了，刚才小杨打了个电话给我。”林军打断了李方的话。
“哦，那就没事了。”李方听到林军的话，也就不再继续解释。
“嗯，她也不来了。”林军有些唏嘘。
“感觉她也不会来了。我打电话找她，她都没接电话。”李方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感觉到意外。
“我来到单位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挺热闹的，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军有些无奈地说道。
“唉，没办法，人家挤兑你，不走也不行。”李方对此已经无动于衷了。
“你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林军不再纠结离职的问题，而是问道。
“收拾好了，等郑主任安排人跟我办交接，我就没事了。”李方利索地说道。
“去了新单位好好干吧。”林军拍了拍李方的肩膀，“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
“嗯。”李方答应着，“林主任……”
“还有什么话？就说嘛。”林军见李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没好气地说道。
“您就不考虑考虑自己在这儿能不能呆得住吗？”李方鼓足了勇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觉得还可以吧……”林军看着李方，微笑着说道：“或许是咱们的起点不太一样，也可能是因为追求的目标不一样，我倒是觉得还行。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的提醒。”
李方看着林军，想起了一起共事的这段时间里，林军留给他的种种印象，“也许确实是不太一样，也可能这样的环境更适合您，但不管怎样，兄弟永远都会记得曾经有过您这样一位大哥的。”
“好了，又不是见不到了，别搞得这么多愁善感，像生离死别似的。”林军开着玩笑，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李方去办离职交接了。
林军回到办公室，刚坐到工位里，刘明颖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瞎颖，你又要干嘛？”林军见刘明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觉得很是好笑。
“哎哎，主任，我可没惹您，怎么您还翻不过去了？”刘明颖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怎么翻不过去了？瞎颖！”林军故意逗着刘明颖。
“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总那么叫人家？”刘明颖很是无语。
“我叫你什么了？瞎颖！”林军句句不离“瞎颖”。
“您就不会叫人家的大名吗？”刘明颖委屈地看着林军。
“噢！”林军憋住笑，瞧着刘明颖，“你是想让我叫你刘明颖，而不是瞎颖？”
“您还叫！”
“噗嗤！”余思佳和刘珺已经又忍不住开始欢乐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刘明颖扭头瞪了余思佳她们一眼。当她回头看着林军时，发现林军的嘴角不知不觉也在微微上扬。
“好啊！主任，您就是故意占便宜！”刘明颖跺着脚。
“哎，你把话说清楚了，瞎颖！”林军又板起脸，“我哪占便宜了？”
“您还说……”
“哈哈哈哈……”网络中心的欢笑声差点把房顶冲破了。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林军笑过之后问道。
“那个明天中午，咱们就别改了，不管早晚，我们都在那个小饭馆会合了。”刘明颖见林军恢复了常态，急急忙忙说着。
“这么馋？行吧。你们先去占地儿吧，我从局里直接过去。”林军答应着，“跟我说清楚了，是哪个饭馆？”
下班了。
林军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又听到小豪在哭。
“这是又怎么啦？”林军推开屋门，问道。
“看，爸爸回来了，你给爸爸去说，让爸爸给你买回来吧。”张婧正在哄着坐在地上耍赖的小豪，听到林军的声音，对小豪说道。
“爸爸，你给我买酱牛肉……”小豪一边哭着，一边爬起来朝林军跑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林军哄着小豪，“怎么回事？”
“你上次带回来的熟食，在冰箱里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新鲜了，我不让他吃，他就不干了。”老爷子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着饭，一边解释道。
“好了儿子，明天爸爸再给你带回来新鲜的。”林军抱起小豪，走到餐桌旁，放下小豪，让他继续吃饭，自己则是回到房间里放下手包，然后去卫生间洗手。
等林军回到客厅时，小豪已经跟没事人一样，跟张婧有说有笑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儿子，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幼儿园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林军说道。
“嗯。”小豪答应着，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
“慢点吃，小心噎着。”林军一边说着，一边坐到餐桌旁。
张婧帮林军盛好饭，递给林军。小豪则是给爸爸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爸爸吃，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你怎么不给爷爷夹呀？”老爷子坐在一旁，逗着小孙子。
“哼！”小豪不理老爷子，只管不停地给林军和张婧的饭碗里面夹菜。
“小豪，爷爷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爷爷呀？”林军胡撸了一下小豪的脑袋。
“爷爷不让我吃酱牛肉……”小豪愤愤地说道。
“那个酱牛肉不新鲜了，爷爷是为了你的健康。”
“那他为什么全夹到自己的碗里吃了？”小豪反问道。
“……”林军不知道该怎么跟小豪解释了，他看了老爷子一眼，发现老爷子的碗里果真盛满了酱牛肉，而老爷子正滋滋有味地吃着，小豪则是眼馋地盯着爷爷。
“儿子，快点吃，吃完了带你上街。”林军对一直盯着爷爷吃饭的小豪说道。
“好耶。”小豪听到林军的话，立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一家人吃完饭，林军帮着张婧收拾完餐桌和厨房后，来到老太太的卧室，准备带着母亲一起上街逛逛。
老爷子照例是不参与这种逛街的活动。
林军推着轮椅，张婧拉着小豪，一家人高高兴兴地逛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