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化镇内,死寂与喧嚣诡异并存。寒风卷过空荡的街道,吹起地上的积雪和杂物,发出“呜呜”的声响,与远处日军巡逻队沉重而规律的皮靴踏步声交织,更添几分冬夜的肃杀。
镇子大部分区域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处日军的临时营房和镇中心指挥部、物资堆放点附近,才有微弱的光线透出,如同黑暗中野兽警惕的眼睛。
林骁率领的三十名尖刀队员,如同三十道融入夜色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废弃屋角的黑暗中,呼吸都压得极低。
他们刚从废弃地道出口潜入镇内不久,正利用对镇区地形的初步记忆(来自区小队提供的草图和对镇外的高地观察),向预定的两个核心目标——日军指挥部和物资堆放点——谨慎潜行。
在一处十字路口附近,两个日军巡逻队迎面相遇,短暂的停留和低语打破了寂静。林骁立刻打出一个手势,所有队员瞬间凝固,如同石雕般隐没在黑暗中,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音节。
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口令?”
对面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回答:“关东军!”
问话者接着应道:“战无不胜!”
随后是几句简单的交谈,大概是抱怨天气寒冷、任务辛苦之类,然后两支巡逻队便交错分开,各自继续他们的巡逻路线。
声音远去,黑暗中的尖刀队员们脸上却浮现出压抑不住的鄙夷和杀意。趴在林骁身边的魏大勇(和尚)从牙缝里挤出极低的声音:“呸!狗屁的关东军,战无不胜?真他娘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忘了山口联队是怎么被咱旅长打成死狗的了?”
另一侧的赵老四也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今晚,老子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战无不胜’化成飞灰!”
林骁低喝道:“都闭嘴!记住口令就行。行动!”
根据事先计划,队伍在一条更加隐蔽的小巷深处再次集结,然后迅速分成了两队。林骁目光扫过张顺、赵老四、二柱子等第一小队成员,沉声道:“张顺,物资点就交给你们了。
记住,隐蔽接近,优先控制要害位置,尤其是油料和弹药区。总攻开始前,除非暴露,否则绝不动手。战斗打响后,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里!”
张顺重重点头,用力握了握手中的三八式步枪,使其更像一个真正的日军士兵:“队长放心!保证一颗油星、一粒子弹都少不了旅长的!”
“好!”林骁又看向赵老四和二柱子,“老四,柱子,你们经验丰富,紧跟张连长。”
“明白!”两人齐声低应。
没有更多言语,张顺一挥手,带着第一小队十余名骨干,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镇中心打谷场和相连大院的方向摸去。
林骁则转向剩下的包括魏大勇在内的第二小队成员,目光锐利:“我们走!目标,镇公所——鬼子指挥部!和尚,跟紧我,尽量低头,非必要不开口。”
“俺晓得,队长。”和尚瓮声瓮气地答应着,努力缩了缩他那异常魁梧的身躯。
两队人马如同溪流分岔,融入宁化镇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林骁带领的第二小队,向着镇公所方向迂回前进。他们避开主干道,专挑狭窄、昏暗的小巷穿行。即便如此,依然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几支日军的巡逻队。每一次,林骁都示意队伍提前隐蔽,或假装成正常行进的日军小队,低垂着头,加快步伐,与巡逻队擦肩而过。
有两次,远处的巡逻队用手电光扫过他们,林骁都用流利的日语低声呵斥:“八嘎!注意警戒方向,不要暴露目标!” 他那带着关东军口音的日语和镇定自若的态度,成功迷惑了对方,手电光迅速移开。
越靠近镇公所,日军的明哨暗岗就越发密集,巡逻队的频率也越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镇公所是一座砖石结构的两层小楼,原本是镇上最大的建筑,此刻门口站着双岗,楼上楼下都有灯光透出,隐约还有人影晃动。
在距离镇公所大约五十米的一个拐角,林骁小队与最后一支,也是最为警惕的一支巡逻队狭路相逢。这支巡逻队有七人,带队的是个曹长(上士),眼神犀利。双方几乎同时发现对方,曹长立刻举起手电,光束扫过林骁等人,厉声问道:“口令!”
林骁上前一步,挡住身后大部分队员,尤其是努力低着头的和尚,清晰而冷静地回答:“关东军!”
曹长身边的士兵接道:“战无不胜!”
口令无误,但曹长的手电光并没有立刻移开,反而在林骁和他身后队员的脸上、军装上仔细扫过,带着明显的疑虑。他盯着林骁,问道:“你们是哪个中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他的目光尤其在那群士兵中显得过于高大的和尚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尽管和尚尽力弯腰缩脖,但那异于常人的骨架还是难以完全掩饰。
林骁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满,用略带关东腔的日语回答道:“我们是第三中队的!大队长阁下担心指挥部安全,临时命令我们加强这一带的巡逻!你们是第二中队的吧?做好你们自己的区域警戒!”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上级对下级的训斥意味。
那曹长似乎被林骁的气势镇住了一下,但疑惑并未完全消除,尤其是对和尚的身形。他犹豫着,手电光再次扫向和尚,似乎想看清楚他的脸。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林骁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仿佛要整理一下衣领,却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动手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刻,站在林骁侧后方的魏大勇,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虽然低着头,但全身肌肉早已绷紧。
信号一出,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相称的惊人速度,一步跨出,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瞬间就捂住了那名曹长的嘴,另一只手臂则勒住了他的脖子,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那曹长连哼都没哼一声,眼中的惊疑就变成了死灰,身体软了下去。
与此同时,林骁和其他几名骨干队员也动了!他们像幽灵般扑向巡逻队剩下的六名士兵!这些尖刀队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格斗高手,深得白刃战和无声搏杀的精髓。锁喉、捂嘴、军刺精准地刺入心脏或肾脏、匕首划过咽喉……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无比,配合默契。
那六名日军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只发出几声极其短暂的闷哼和挣扎,就被迅速放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七名日军巡逻兵全部被解决!
“快!拖到暗处!”林骁低喝。
队员们迅速行动,将尸体飞快地拖进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破败院落角落,用破烂的草席、箩筐等物勉强遮盖。浓重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但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林骁看了一眼怀表,时间指向十一点二十三分。必须加快速度了!
“走!”他低吼一声,带领小队迅速离开现场,如同鬼魅般向近在咫尺的镇公所扑去。
镇公所外围有一圈低矮的砖墙,但难不住这些身手矫健的尖刀队员。他们选择了一处背光的角落,两人搭手,其他人依次敏捷地翻墙而入。
......
院内,前排平房有几间亮灯,后排则相对安静。林骁手势示意,小队分为两组。一组由分队长带三人潜行至前排亮灯房外警戒并窥探;林骁自率和尚等五人,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向最近的一间亮着灯、传出打字声和交谈声的房间(似是值班室或文书室)。
林骁贴门细听,内有两人,正用日语交谈,抱怨天气和差事。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室内一名日军文书正伏案书写,另一名士兵在一旁整理文件。
两人愕然抬头,尚未反应过来,林骁与两名队员已如旋风般卷入!和尚魁梧的身躯堵住门口。林骁手中的匕首闪电般抵住文书咽喉,另一名队员则制住了那名士兵,捂嘴缴械。
“别动!出声就死!”林骁用冰冷流利的日语低喝道,“说!松下大队长和井边少佐住在后排哪个房间?指挥部电台室在哪?”
文书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在匕首的威逼下,结结巴巴地交代:“松…松下少佐住后排西侧第二间…井边少佐在隔壁第一间…电…电台室在前排东头第一间…有…有专人值守…”
得到确切信息,林骁不再犹豫,眼神一厉。队员会意,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结果了两名日军,迅速将尸体塞到桌下。
“按计划,分头行动!”林骁下令。分队长带两人潜往前排东头解决电台室;林骁则带领和尚等三人,利用房屋阴影和院落中的树木、杂物堆,谨慎而迅速地绕向后排西侧。
院内亦有游动哨,但夜色深沉,炮击在即,哨兵注意力更多投向镇外。林骁小队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时而静卧于地,时而疾速穿行,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两拨哨兵,抵达后排平房西侧。
林骁贴在门上仔细倾听,左边房间有平稳的呼吸声,右边房间则异常安静。他决定先从有人的房间下手。他示意和尚准备,自己则轻轻转动门把手。门没有锁!
推开一条缝隙,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盖着军毯的身影。林骁和和尚如同狸猫般滑入房间。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床铺的瞬间,床上那人似乎警觉性极高,或许是刚刚入睡尚未沉睡,或许是身为军官的本能,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就要去摸枕边的手枪,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谁?!”
说时迟那时快!魏大勇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已经压了上去!一只大手如同钢箍般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嘴,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擒住对方摸枪的手腕,用力一扭!同时,他的膝盖狠狠顶在对方的胸口,将其牢牢压在床上。
那日军军官(从肩章看正是松下圭吾少佐)拼命挣扎,但和尚的力量岂是他能抗衡?林骁紧随而上,手中的刺刀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刺入了松下少佐的心脏!
松下少佐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骇、愤怒和不甘,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几乎在同时,林骁听到右边房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他心中一紧,立刻示意和尚警戒门口,自己迅速退出松下房间,轻轻推开右边房门。
只见里面两名队员已经站在床边,其中一人正将沾血的匕首在床单上擦拭。床上,井边弘少佐喉咙被割开,鲜血染红了枕头,已然气绝。原来井边睡得更沉,队员们的动作更加干净利落。
“解决了?”林骁低声问。
“解决了,队长。没弄出动静。”队员低声汇报。
与此同时,前排东头也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沉寂。分队长前来汇报:“队长,电台室解决,报务员和一名卫兵,电台已毁,密码本到手。”
“好!”林骁心中大定,日军指挥中枢已被彻底瘫痪。“检查有无遗漏,撤!”
小队迅速清理现场,确认无活口,搜集了桌上有价值的地图文件,而后依旧利用阴影掩护,从原路翻墙而出,隐入镇公所外的黑暗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惊动大院其他位置的日军。
时间已近十一点五十分。林骁小队再次化装成巡逻队,向镇中心物资堆放点疾行。途中又遇一支巡逻队,凭借准确口令和镇定态度再次蒙混过关。
十一点五十五分左右,林骁小队抵达物资点外围,与隐蔽在碾房残骸后的张顺小组成功汇合。
“队长!指挥部端了?”张顺急问。
“嗯,松下、井边都解决了,电台也毁了。”林骁快速低语,“你们这边怎样?”
“守卫是一个加强中队,重点看油料和弹药。老四和柱子已就位。就等炮响了!”
林骁看了看表,只剩最后几分钟。“听我命令,炮击开始后,我们趁乱靠近,以‘增援’为名,抢占入口工事和制高点,配合张顺小组里应外合,迅速解决守卫中队,确保物资安全!”
“是!”众人低声领命,检查武器,压下激动,静静等待。
十一点五十九分……时间仿佛凝固。
当时针、分针、秒针在十二点整重合的那一刹那!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划破寂静的夜空,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
紧接着!
“轰!轰!轰!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从宁化镇的东、西、北三个方向猛然炸响!一团团炽热的火球在日军驻扎的院落、临时工事、街道上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掀翻了屋顶,炸塌了墙壁,破碎的砖石木屑伴随着日军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宁静的夜晚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和日军士兵猝不及防的惨嚎!
孔捷指挥的二团、四团所属的炮兵连,将密集的炮火无情地倾泻到了宁化镇内日军的头上!为了这次速战速决的歼灭战,李云龙下了血本,炮弹如同不要钱般砸下,瞬间就将日军炸懵了!
但负责守卫的军官反应很快,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组织士兵进入阵地,探照灯胡乱地扫视着周围。
“行动!”林骁大吼一声,率先冲出!
尖刀队骨干如利剑直插物资点核心,扑向油罐车和弹药堆。
林骁小队冲到入口处,哨兵惊慌地大喊:“什么人?!”
林骁则带领小队冲向物资点入口工事,对惊慌的哨兵高喊:“部队遭炮击!大队长令我等前来增援,死守物资!”
哨兵见是“友军”,又在炮火中慌乱失措,未及细察。林骁小队迅速接近,并看似无意地占据了工事侧翼的机枪位和沙袋后等有利位置。
与此同时,镇外四面八方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二团、四团的战士们发起了排山倒海的总攻!
物资点内的日军守卫中队,在外有重兵压境、内有“假鬼子”发难、指挥系统瘫痪的多重打击下,军心溃散,抵抗迅速被瓦解。林骁小队与张顺小组牢牢控制住了堆满珍贵物资的区域。
虎穴摘心,暗夜惊雷。尖刀大队再次以精湛的战术和无畏的勇气,为这场精心策划的歼灭战,奠定了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