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死死盯着法拉利座椅上那只用钞票折成的纸鹤。
那东西安静地立着，脆弱的翅膀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荒诞的圣洁。
他大脑的运转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一片空白。
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对方会跪地求饶，会贪婪地捡钱，会愤怒地反抗，甚至会吓得尿裤子。
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钱，他王少无往不利的武器，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被这个看门狗，用两根手指，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不，是祭品。
是摆在他引以为傲的王座上，用来嘲讽他无能的祭品。
一种滚烫的、黏稠的感觉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的脸颊先是发白，随即涨成了猪肝色，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车库里的一切声音。
王少感觉自己不是被扇了一耳光，而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供人肆意观赏。
他那抹了发胶的头发下，青筋一根根地爆起，像在皮下蠕动的蚯蚓。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只发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想骂人，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把眼前这个家伙撕碎，可脑子里那些惯用的词汇，此刻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跟那只纸鹤比起来，任何脏话都像是在给对方挠痒痒。
苏晨看着他，甚至还很贴心地等着他组织语言。
终于，王少的理智彻底崩断。
“卧槽！”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破音的尖利。
羞辱，这是极致的羞辱。
他王少纵横江城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玩他，还是个他连名字都懒得问的看门狗。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你他妈……”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他猛地向前一冲，动作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笨拙又滑稽。
他一把揪住苏晨崭新的制服衣领，那昂贵的布料被他攥得变了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把脸凑过去，涨红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晨的脸上。
“你他妈找死！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一条狗也敢冲我王少叫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苏晨的衣领，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来抚平自己被践踏的尊严。
可他失望了。
苏晨就像一棵深植于混凝土里的树，纹丝不动。
他连王少的手都懒得拨开，只是任由对方抓着，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乏味又吵闹的独角戏。
王少的怒火，像是重拳打在了一堵厚实的棉花墙上，有劲没处使，让他更加憋屈，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就在王少准备说出更恶毒的威胁时，苏晨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车库里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一滴冰水，精准地滴在王少烧得滚烫的理智上。
“先生，公共场所请勿大声喧哗，会触发噪音报警系统。”
王少的动作僵住了。
苏晨的目光，慢悠悠地从王少那张扭曲的脸上，下移，落在他紧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像是在掸掉一片灰尘。
“另外，您的手劲太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根据天穹集团的员工手册，故意损坏制服，需要照价赔偿。这套保安服是夏季新款，三千八百三十块。”
苏晨抬起眼，重新看向王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询问的、人畜无害的表情。
“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扫码？”
这句冷静到不近人情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卧槽你x！”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终于放弃了所有语言上的尝试，将全部的愤怒和屈辱都灌注到了右拳之上。
他弓步，拧腰，动作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滑稽，一记毫无章法、全凭蛮力的直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苏晨那张让他无比厌恶的、平静的脸。
然而，苏晨的身体只是微微一侧，脚下像抹了油，动作轻巧得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
那势大力沉的一拳，几乎是贴着他的肩头挥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空处。
王少这一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全部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他一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向前冲去，脚下那双昂贵的限量版球鞋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差点一头撞在自己法拉利的冰冷车门上，姿势狼狈不堪。
苏晨依旧站在原地，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
他抬抬手，慢条斯理地抚平了刚才被王少抓皱的衣领，那动作，像是在掸掉一片不存在的灰尘。
王少稳住身形，恼羞成怒，脸上的肌肉都在疯狂抽搐。
他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地瞪着苏晨，他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暴力，在对方面前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冲到车后，动作粗暴地掀开后备箱，从里面抽出一根锃亮的反光的高尔夫球杆。
“我看你是活腻了！”他双手紧握着球杆，用杆头指着苏晨，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今天我不把你两条腿打断，我王字倒过来写！”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监控墙上，p3车库的画面被放大到了最中央。
秦若霜看着王少从车里拿出球杆，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细微的波动，彷佛眼中闪着寒芒。
她对身旁的助理林薇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查一下王氏集团最近参与竞标的所有项目，把他们的财务漏洞和技术短板，在半小时内整理成报告，发给我。”
林薇的呼吸一窒，立刻点头：“是，秦总。”
秦若霜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那个手持球杆、色厉内荏的王少，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物。
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得过分的保安。
这个顾念薇送来的“礼物”，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对王少的愚蠢感到厌烦，但对苏晨将如何应对这场毫无悬念的暴力，兴致却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