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阵仿佛灵魂被撕裂、又被强行糅合的剧痛中,缓缓复苏的。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谢沉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清明而悲伤的眼眸,以及他抵着她的额头,立下的那句如同诅咒又似誓言的——“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颠簸,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旋涡,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从身边掠过,属于“苏念”和“林暖暖”的记忆与感知被疯狂地搅动、剥离,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强行涌入。
剧痛之后,是沉重的疲惫,和一种仿佛悬浮在云端、无所依凭的虚无感。
苏念(她知道,自己依旧是苏念)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都市顶层公寓冷硬的黑白灰,也不是郊区别墅奢华的囚笼。而是一片缭绕的、带着清冷灵气的云雾,和云雾之上,若隐若现的、雕梁画栋的琼楼玉宇的飞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某种草木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却也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她躺在一张触手冰凉、却流转着温润光泽的寒玉床上,身上穿着繁复层叠、广袖流仙的白色纱裙,料子轻柔得仿佛不存在,却隐隐有灵光闪烁。
这里是……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再是属于林暖暖的,而是属于这个身体原主的——
云芷。
青云宗太上长老清虚仙君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亦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清冷绝尘、天赋卓绝,却在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为护宗门、替师受劫而香消玉殒的……白月光。
而她苏念,如今,便是这已死之人。
“叮——检测到宿主意识苏醒,世界坐标定位完成。”
“当前世界:高等修真位面——《九天玄魔录》衍生世界。”
“宿主身份:云芷(已陨落白月光)。”
“核心任务:【阻止仙君入魔】。”
“任务背景:目标人物【谢沉·本世界身份:清虚仙君】因宿主(云芷)之死道心破碎,百年间修为停滞,心魔深种,已濒临堕魔边缘。世界线面临崩溃风险。”
“任务提示:宿主‘复活’状态异常,已被目标人物察觉。其认定宿主为‘心魔幻象’,敌意极高,极度危险。请谨慎应对。”
系统088那熟悉的、却似乎比之前少了些许杂音、多了几分公式化冰冷的提示音,在苏念脑海中响起。
苏念躺在寒玉床上,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心中一片冰凉。
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任务。依旧是谢沉,只是从偏执的霸总,变成了即将入魔的仙君。而她,从替身女配,变成了……已死的白月光本尊?
而且,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他被心魔所困,而她这个“复活”的白月光,被他当成了需要“净化”的心魔幻象!敌意极高,极度危险!
她下意识地想去感知体内,想去联系那在上一世最后时刻,与她产生剧烈共鸣后似乎沉寂下去的系统088,想去探寻谢沉(清虚仙君)此刻的状态……
然而,她什么也感知不到。除了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她感觉不到任何特殊的力量,这个身体虽然灵气充盈,但她却如同一个陌生的租客,无法自如驱使。而那与她灵魂似乎产生过深刻链接的谢沉,此刻更是遥不可及,只剩下系统提示里那句冰冷的“敌意极高,极度危险”。
“吱呀——”
一声轻响,打断了苏念的思绪。
沉重的、仿佛由万年寒铁打造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殿外清冷的天光,缓步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踏入,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空气中流动的灵气都为之凝滞。一股庞大而压抑的、混合着冰冷仙元和深重煞气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充斥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让苏念呼吸一窒,浑身僵硬。
她抬眼望去。
来人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广袖垂落,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足以令天地失色的脸,只是比起霸总谢沉的冷硬凌厉,更多了几分被岁月和仙气浸润后的清绝出尘,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雪与寂寥。
清虚仙君。谢沉。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缭绕的云雾,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寒玉床上的苏念身上。
那眼神,空茫,冰冷,带着一种审视非人之物的漠然,以及一丝深藏在眼底、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的……痛苦与厌弃。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落在光可鉴人的寒玉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念的心尖上。
最终,他在寒玉床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神只俯瞰蝼蚁。
“心魔……”他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碎,却带着一种仿佛从万年玄冰深处透出的寒意,“竟敢……幻化成她的模样。”
他的语气,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认定。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是苍白的,甚至可能激怒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系统传来的、属于“云芷”的记忆碎片——那个清冷、端庄、对师尊怀着崇敬与孺慕之情的仙子。
她微微撑起身子,模仿着记忆中云芷的姿态和语气,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和恰到好处的虚弱,轻声开口,声音带着这个身体特有的清灵,却也有些沙哑:
“师……尊?”
这两个字唤出的瞬间,清虚仙君周身那冰冷的威压骤然暴涨!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冰刃凝结!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苏念纤细的脖颈!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毫不留情的狠厉!
那手,指节分明,莹白如玉,却冰冷得如同万年寒铁,蕴含着足以摧山断岳的恐怖力量!
苏念瞬间窒息,眼前发黑,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冰冷的手腕,却如同蚍蜉撼树!
“不准……”他凑近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近乎疯狂的波澜,那是被触及逆鳞的暴怒,是看到神圣被亵渎的极致憎恶,“用她的声音……唤我!”
他的指尖收紧,苏念感觉自己的颈骨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死亡的阴影,比在霸总世界面对顾临时,更加真切,更加恐怖!
这就是……濒临入魔的仙君?这就是……他对“心魔”的态度?!
就在苏念意识即将再次陷入黑暗的绝望之际,清虚仙君掐住她脖颈的手,却猛地一颤!
他死死地盯着她因窒息而泛红、却依旧能看出与记忆中那人一般无二轮廓的脸,盯着她眼中那无法伪装的、源于本能的恐惧和求生欲,盯着她眼角因为生理痛苦而渗出的一滴晶莹泪珠……
他眼底的疯狂与暴戾,与某种更深层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与挣扎,激烈地冲突着。
他像是透过她这具“心魔幻象”的皮囊,看到了某种……让他灵魂都为之刺痛的东西。
那滴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恰好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微小的湿意,却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灼人的温度。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苏念瘫软在寒玉床上,捂住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清虚仙君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床上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她,眉头紧紧锁起,眼底的混乱与挣扎更加明显。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周身的气息起伏不定,仙元与魔气在他的道体内激烈冲撞,使得整个大殿的灵气都变得紊乱起来。
许久,他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的冰冷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告:
“既是心魔所化,便该囚于此处,受冰魄寒玉之气洗涤,直至……魂飞魄散!”
说完,他不再看她,决绝地转身,月白色的道袍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身影消失在缓缓关闭的沉重殿门之后。
“轰——”
殿门彻底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苏念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感受着脖颈上残留的剧痛和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望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永不会开启的殿门,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囚禁。洗涤。魂飞魄散。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开局。
而脑海中,系统088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目标人物杀意值85%,心魔活跃度70%。”
“宿主人设契合度65%,需尽快提升,降低目标敌意。”
“检测到特殊环境【冰魄寒玉床】:持续侵蚀宿主魂体,请尽快寻找应对方法。”
故事的悬念在此刻深深扎根——女主开局即被认定为必除的“心魔”,身陷绝境;男主在疯狂与本能间挣扎,杀意与一丝莫名的悸动并存。在这青云之巅的囚笼中,苏念要如何扭转必死之局,阻止仙君入魔?一切,都等待着下一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