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正是朱瞻基。
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
他经验老到,观其形貌、察其气息、辨其眼神,结合方才孔大等人的做派,便大致能判断。
这些喽啰中,不少身上煞气不重,眼神虽有凶悍但更多是麻木、惊惶和恐惧,手上未必沾染人命血债,多是些被裹挟或随波逐流的底层。
他走到聚义厅上首,声如洪钟,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听着!我乃‘武镇岳’,人称‘武天王’!今日诛杀孔大及恶首,乃替天行道!”
“尔等之中,或有被逼落草,或有随波逐流,未必都该死。然,落草为寇,终非正途!今日留尔等性命,望尔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罢,他手一挥,从随身行囊中取出部分从孔大秘库搜刮的财物——主要是易于流通的铜钱和散碎银子,哗啦啦堆放在厅中,形成一个小堆。
“这些钱财,分与尔等。拿了钱,或归家种田,或做个小本买卖,安分守己!若再让我听闻尔等为恶,或重操旧业,欺压良善……”
朱瞻基冷哼一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弥漫整个大厅,让所有喽啰如坠冰窟,瑟瑟发抖。
“定斩不饶!形同此桌!”
他随手一掌拍在旁边一张厚重的实木方桌上。
无声无息间,那桌子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碾过,瞬间化作一堆细密的齑粉,簌簌落下!
喽啰们看得头皮炸裂,浑身冷汗,连滚带爬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不敢!再也不敢了!谢天王不杀之恩!谢天王再造之恩!”
朱瞻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中。
只留下满厅劫后余生、心神剧震的喽啰,看着地上的钱财和那堆触目惊心的木屑,心中交织着死里逃生的恐惧和对那神秘“武天王”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感激。
名望初显。
类似的事情,在朱瞻基行走的山东、河北地界接连发生。
恶霸豪强,若罪大恶极,必遭雷霆诛杀,家财被取走大部分,小部分散与苦主。
山寨土匪,首恶伏诛,余众甄别。罪轻者或被逼无奈者,得赐钱财,遣散归正,并受严厉警告。
每一次出手,他都戴着那标志性的青铜面具,自称“武镇岳”或“武天王”。
他行动如鬼魅,武功高绝,深不可测。他手段酷烈,对恶人毫不留情;却又心怀慈悲,对被迫者网开一面,甚至赠予生路。
那些被他放过、得了钱财的“前土匪”们,怀着敬畏与感激,回到家乡或流落他处。酒馆里、市集上,或与人闲谈之中,免不了将这段离奇经历道出,言语间满是后怕与推崇。
“你是不知道啊!那‘武天王’,真真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那青铜面具一戴,煞气冲天!孔老大那等凶人,在他手里连一招都走不过……”
“天王不但武功通神,更是明察秋毫!知道俺们几个是被抓上山的,没害过人命,不但没杀,还给了俺们安身立命的银子,让俺们去做正经营生!这份恩德,没齿难忘……”
“天王说了,再敢作恶,天涯海角也取你性命!可他对穷苦人,那是真仗义!听说东乡那个鱼肉乡里的刘大户,家产就被天王拿去接济遭过他害的穷苦人了……”
口口相传之下,“武天王”武镇岳的名号,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武天王”——代表着神秘、强大、嫉恶如仇、赏罚分明、侠肝义胆!
他专杀为富不仁的恶霸,专剿心狠手辣的匪首;他对被迫落草者网开一面,赠金遣散。他劫富济贫,行踪诡秘却每每在百姓绝望时带来一线天光!
江湖上开始流传关于“青铜面具”、“玄衣身影”、“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对良善)”的传说。
绿林道中,闻“武天王”之名,小股宵小之辈收敛行径,风声鹤唳;一些尚有良知、被逼落草之人,则隐隐将其视为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朱瞻基行走在官道或城镇中,偶尔能听到酒肆茶楼里,有人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武天王”的某桩义举。
他知道,自己精心打造的这张“名片”——“武镇岳,武天王”,已经开始在这北宋末年的江湖上,崭露头角,熠熠生辉。而这“替天行道”的侠名,仅仅是他宏大棋局落下的第一步。
名号既立,侠名初扬,朱瞻基并未在山东河北过多停留。
他心中早有盘算,此行目的地明确——孟州城北,梧桐村十字坡。
此地乃三岔要道,南来北往商旅不绝。
朱瞻基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寻个地方安身开店。他的目标,是那对即将在十字坡留下“母夜叉”、“菜园子”凶名的夫妻——张青与孙二娘。
水浒传说中,此二人义气深重,为兄弟可两肋插刀,但对待普通客商,手段却极其残忍血腥,开黑店、下蒙汗药、杀人越货、做人肉包子,恶行令人发指。
朱瞻基此行,便是要亲自探个究竟。若这对夫妻已然踏上那条不归路,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他便要在此地替天行道,为这十字坡除去一害。
若他们尚未沉沦,尚有悬崖勒马的可能,那便是两员可用之才,可收为日后基业的耳目臂助。
循着打听来的路径,朱瞻基(此时未戴面具,以本来面目)来到十字坡。
远远便见道旁挑着一面酒望子,上书“十字坡酒家”几个大字。店面不大,土坯垒就,门前搭着草棚,摆着几张粗木桌椅。
此时正值晌午,店内倒也有些生意。
棚下坐着两拨客人:一桌是三个行脚商打扮的汉子,风尘仆仆,正埋头吃着面饼就咸菜;另一桌则是个带着仆役的老者,衣着稍显体面,桌上摆着两碟小菜和一壶酒。
朱瞻基迈步走进草棚,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店内。
只见一个妇人正麻利地穿梭于桌间。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寻常女子少见的泼辣劲。
上身穿着件半旧的绿纱衫儿,头上黄烘烘地插着一头钗环(虽非十分贵重,却显眼),鬓边还斜插着些野花,行动间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味道。这便是孙二娘了。
柜台后则站着一个汉子,身材不高却显得精悍结实,腰间围着油渍麻花的围裙,正低头擦拭碗碟。
他面色微黑,眼神透着些庄稼汉的朴实,但偶尔抬眼扫视店内时,又隐隐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焦虑。
这便是张青。
孙二娘见又有客来,脸上立刻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声音脆亮地招呼:
“客官辛苦,快请坐!吃些酒饭解解乏?”
她目光在朱瞻基身上快速一转,见他虽衣着普通,但身形高大挺拔,步履沉稳,气度不凡,心中便留了意。
朱瞻基拣了张靠边的空桌坐下,目光在孙二娘脸上停留片刻,状似随意地问道:“主家娘子,令尊可在店中?”
孙二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浮现一丝真实的悲伤,低声道。
“客官认得家父?唉……家父前阵子刚……刚刚过世了。我们夫妻也才料理完他老人家的后事,接手这店没几日。”
她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张青在柜台后也抬起头,默默叹了口气,神情黯然。
朱瞻基心中了然,暗道:“果然来得早就是好,这孙元刚死,那这黑店应该是尚未真正开张。”
他面上不动声色,略带遗憾地“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
随即点道:“那便劳烦主家娘子,与我打一壶酒,切二斤酱牛肉来。”
“好嘞!客官稍坐,酒肉马上就来!”
孙二娘应了一声,转身去张罗。
很快,一壶村酿,一盘切得厚薄不均、颜色深红的酱牛肉便端了上来。
酒是普通的浊酒,气味浓烈冲鼻。
朱瞻基以神念暗中探查,酒水清澈,并无蒙汗药那股特有的异样气息。再看那酱牛肉,筋肉纹理清晰,色泽气味皆是寻常牛肉无疑,绝非人肉伪装。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看来他们确实还没开始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孙元刚死,这对夫妻接手不久,正处于迷茫或挣扎的边缘。”
朱瞻基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吃着牛肉。那两拨客人陆续吃完结账离开,店里便只剩下他一人。
柜台后,张青和孙二娘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才朱瞻基进店时的气度,点菜时提及孙元时的神情,都让他们觉得此人绝非普通过客。
孙二娘朝张青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张青点点头,从柜台下抱出一小坛看起来稍好些的酒,孙二娘则快手快脚地切了一碟卤豆干,一碟咸鸭蛋,一并端了过来。
“客官慢用。”
张青将酒菜放到朱瞻基桌上,脸上带着些拘谨又诚恳的笑容。
“小店粗陋,这点酒菜是小可一点心意,给客官添个下酒菜,不另收钱。不知……可否容小可坐下说几句话?”
朱瞻基抬眼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眼神热切的孙二娘,点点头,伸手示意:“主家请坐。”
张青依言坐下,孙二娘也顺势坐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