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十余合已过,栾廷玉手中浑铁棒舞动如风,攻势虽如狂潮怒涛,卷起漫天杀气,却尽数被卢俊义那杆神出鬼没的长枪以密不透风的枪势巧妙化解。
卢俊义守势绵密圆融,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格开重击,反震之力激荡之下,栾廷玉自身气血已然翻腾如沸,气息粗重,额头见汗,攻势虽猛,却显出了力不从心的征兆。
卢俊义目光如电,早已洞察对手虚实。
觑准栾廷玉一招“力劈华山”用老,正是旧力方竭、新力未生的细微间隙,他丹田气沉,双臂一振,枪势陡然由极静化为极动,由绵密守御转为奔雷疾刺!
刹那间,枪影如瀑!点点寒星乍现,仿佛万千雪亮梨花于暴雨中骤然绽放,凌厉无匹的枪风瞬间将栾廷玉周身要害尽数笼罩,封死了他所有闪避腾挪的空间!
“着!”
卢俊义舌绽春雷,喝声未落,那漫天枪影倏然归一,枪尖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夺命冷电,精准无比地刺中铁棒旧力已消、新力未聚的“七寸”要害之处!
“铛——嗡——!”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猛然炸响,伴随着浑铁棒身剧烈的、肉眼可见的高频震颤!
栾廷玉只觉一股沛莫能御、蕴含螺旋穿透之力的劲道自棒身狂猛涌入,双臂如遭雷殛,剧痛钻心!
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立时迸流,染红了棒柄。
那沉重的浑铁棒再也握持不住,脱手化作一道乌光,呼啸着飞出数丈之远,“哐当”一声震天巨响,狠狠砸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场中霎时死寂,落针可闻。唯余栾廷玉粗重的喘息和铁棒落地后的嗡鸣余音。
栾廷玉面色惨白如纸,怔怔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空空如也且微微颤抖的双手,再望向对面已然收势、气定神闲将长枪拄地的卢俊义。
巨大的挫败感与手臂的剧痛交织,但他眼中除了惊骇,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半晌,他强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的麻痹,挺直腰背,对着卢俊义抱拳躬身,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卢员外枪法通神,已得周师兄真传,内力雄浑精纯,收发由心……栾某……输得心服口服!绝无二话!”
他性子刚直,输便是输,光明磊落,此刻更点明了师门渊源。
卢俊义闻言,脸上雍容之色更添几分敬重,连忙收枪,端正抱拳,深深还礼:
“栾师叔过誉了!师叔棒法沉雄刚猛,大开大阖,深得师祖‘一力降十会’之精髓,俊义亦是钦佩万分!若非师叔先前耗费气力过多,俊义断不敢言胜。今日侥幸,全赖师叔承让,指点之情,俊义铭记于心!”
他言语诚挚,既点明栾廷玉乃师叔(周侗师弟),又巧妙点出对方力竭在先,更将胜负归于“承让”与“指点”,既全了对方颜面,又恪守了晚辈之礼。
栾廷玉听得“师叔”二字,又闻卢俊义言语谦逊,将胜负归于自己力竭与承让,心头那股郁结的闷气顿时消散大半。
他看着眼前气度非凡、武艺已青出于蓝的师侄,惨白的脸上竟挤出一丝复杂又带着些许欣慰的笑意,微微颔首。
“好,好……周师兄收得好徒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一叹,既有对败北的释然,亦有对师门后继有人的感慨。
朱瞻基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自有威严:“栾教师光明磊落,一诺千金,本王甚是佩服。”
他目光转向脸色铁青如锅底的祝朝奉和神色复杂难言的李应:
“祝庄主,李庄主,今日之事,非本王恃强凌弱。实乃一片赤诚求娶之心,愿以梁山为后盾,护佑独龙岗三庄永世安宁。强扭之瓜不甜,若三娘无意,本王即刻带人离去,绝不纠缠。然若祝家庄仍欲以昔日口头之约相迫……”
他语气虽淡,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如寒潮般弥漫开来。
扈太公此刻心如明镜。
梁山势大难敌,朱瞻基亲自提亲,礼数周全,更展露了深不可测的实力,卢俊义一枪之威已惊世骇俗。
女儿扈三娘方才对祝彪的嫌恶更是毫不掩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望向英姿飒爽的女儿。
“三娘,此事关乎你终身福祉,为父……听你一言!你意如何?”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扈三娘身上。
她俏脸飞霞,眸光流转,扫过父亲忧虑的脸,掠过祝彪那因嫉妒愤恨而扭曲的面孔,最终定格在朱瞻基身上。
那位端坐如山的“武天王”,目光深邃如渊,平静而坦然,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磅礴气度与不容置疑的威仪。
卢俊义那惊世一枪的风采,梁山“替天行道”席卷江湖的赫赫威名,与祝彪平日的跋扈短视、祝家庄的固步自封,在她心中激烈碰撞,高下立判!
扈三娘猛地抬起头,迎着朱瞻基的目光,胸中豪气激荡,朗声道:“女儿……愿遵父命!亦愿追随武天王,见识那海阔天空!”
字字清脆,掷地有声,已是应允。
“你……!”
祝朝奉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手指戟指,却在对上卢俊义沉静的目光、林冲冷冽的枪意、鲁智深虬髯怒张的煞气、史进锐气逼人的眼神、花荣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再想到败阵且已认输的栾廷玉……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敢妄动,今日便是祝家庄覆灭之时!
祝彪面无人色,瘫坐在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李应长叹一声,趋前一步,拱手道:
“武天王以礼相待,诚意拳拳,扈庄主与三娘心意已决,此乃天赐良缘。祝老哥,事已至此,为三庄万千生灵计,莫要再执念了!”
祝朝奉脸色如同开了染坊,青红白交错,最终化为一片死灰的颓然。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般跌坐回椅中,闭上眼,无力地挥了挥手,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大势已去,他不得不认。
朱瞻基脸上绽开笑意,起身,对着扈太公和扈三娘郑重一揖:
“多谢太公成全!多谢三娘青睐!我武镇岳在此立誓,此生必不负三娘,不负扈家庄!”
他又转向祝朝奉、李应,语气转为肃然:
“祝庄主,李庄主,今日既结秦晋之好,独龙岗三庄便与梁山休戚与共!
此后,守望相助,共御外侮!三庄内务,一切如旧,梁山绝不干涉。唯愿三庄子弟,若有志于替天行道、建功立业者,梁山大门敞开,共襄盛举!如何?”
这条件宽厚至极,既保全了三庄颜面与自治,又铺就了前程。
祝朝奉嘴唇哆嗦,终究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李应则面露欣然,深揖道:
“天王胸怀宽广,仁义无双!李应代李家庄上下,拜谢天王!”
一场风波,消弭无形。
朱瞻基不仅得偿所愿,更兵不血刃,将独龙岗三庄——扈家庄、祝家庄、李家庄,尽数纳入梁山羽翼之下。
三庄数千精壮庄丁、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以及独龙岗那易守难攻、扼守要冲的险要地势,为梁山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稳固陆上根基和广阔的战略纵深!
半月之后,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在梁山水泊与扈家庄同时举行,热闹非凡,震动江湖。
扈家庄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铺地,十里红妆。
扈三娘一身凤冠霞帔,嫁衣如火,衬得她英姿之中更添绝艳。
虽心中对未知命运仍有丝缕忐忑,但朱瞻基的威名、气度与那日解围的承诺,让她更多了一份决然与期待。
临行前,她跪别父亲扈太公,叩首三记,眼中含泪却无后悔。扈太公老泪纵横,亲手为女儿盖上大红盖头。
迎亲队伍非同寻常,乃是梁山水军!
阮氏三雄、张顺张横亲率数十艘披红挂彩、威武雄壮的战船,自水泊浩荡驶来,停泊独龙岗水岸。
鼓乐喧天,声势浩大,既显梁山气派,亦是无声的威慑。
扈三娘在兄长扈成及扈家庄女眷陪同下,登上为首最大的楼船“忠义号”,驶向水泊深处。
梁山水泊聚义厅内外早已布置成喜庆的礼堂,红烛高照,喜幔低垂。
梁山所有头领,上至卢俊义、吴用、晁盖,下至各营统领,尽皆身着吉服,喜气洋洋。新投的王进、史进、林冲(携家眷)、徐宁等人亦在列。
便是那祝朝奉、李应、栾廷玉,亦被礼请上座观礼,神色复杂难明。
吉时将至,朱瞻基身着玄色金纹蟒袍(非帝王衮服,却自有一股摄人威严),身姿挺拔如松,立于厅前。
潘金莲作为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披着大红盖头、在史进夫人等梁山女眷陪伴下,登岸的扈三娘步入聚义厅。
行走间,潘金莲低眉顺目,眼角余光瞥见那华美嫁衣下窈窕的身姿,听着满堂对新人即将成就好事的恭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艳羡猛地涌上心头,如同细针密密扎下。
她暗自掐紧了手心,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才勉强压下那不合时宜的悸动。
她深知自己身份卑微,能留在朱瞻基身边伺候已是天大的福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过是痴心妄想,是飞蛾对皓月的觊觎,绝不敢有丝毫表露。
礼官高唱:“一拜天地——!”
两人面朝水泊苍茫,躬身下拜。
“二拜高堂——!”
因朱瞻基无父,高堂之位虚设,两人转而向扈太公(由人代表)、武大郎(特意请来代表朱瞻基长辈)行礼。
“夫妻对拜——!”
朱瞻基与扈三娘相对而立,深深一揖。
礼成后,朱瞻基环视群雄,朗声道:
“今日,本王迎娶三娘,亦是梁山与独龙岗永结同好之始!
为表诚心,本王有三礼相赠扈家庄:精良刀枪铠甲百副,由汤隆监造;精盐、白糖、美酒各十车。允扈家庄于水泊之畔,择地修建专属码头一座,畅通往来!”
此三礼一出,扈太公感激涕零,便是祝朝奉、李应也暗自心惊于梁山之富庶与诚意。
最后,在众人瞩目下,朱瞻基走到扈三娘面前,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拈住大红盖头的一角,缓缓掀开。
红绸飘落,刹那间,盛装之下的扈三娘出现在众人眼前,凤冠珠玉摇曳生辉,眉目如画,英气与娇艳完美交融,真如九天玄女临凡!
厅中顿时响起一片惊艳的抽气与由衷的赞叹。
扈三娘俏脸绯红,却勇敢地抬起头,迎向朱瞻基深邃而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在那双眼中看到了尊重、欣赏,以及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这一刻,扈三娘心中那点因形势所迫的嫁意,悄然化作了丝丝缕缕的认可与好奇。
一旁的潘金莲慌忙垂首,心头那点刚刚压下的酸涩,被眼前这宛如璧人的一幕刺得又翻腾起来,她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唯恐泄露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礼官奉上金杯玉盏。
朱瞻基与扈三娘各执一杯琼浆玉液(蒸馏酒),手臂相交,在满堂祝福声中,共饮合卺酒。
酒烈入喉,扈三娘只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再看身旁伟岸的夫君,心中竟莫名安定下来。
婚礼持续三日,水泊内外,酒香肉香弥漫,欢声笑语震天。
独龙岗三庄,亦在江湖中悄然升起了“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与梁山水泊的旗帜遥相呼应,成为梁山在陆地上最坚实可靠的盟友与不可逾越的屏障。
朱瞻基的势力根基,如同八百里水泊澎湃的浪潮,挟裹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开始向着更加广阔的中原腹地,汹涌蔓延!
而他的身边,从此多了一位能与他并肩策马、日月双刀闪耀的绝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