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湿闷空气如同无形的厚毯,裹挟着海水的咸腥与远处港口机械的轰鸣,扑面而来。何景亮 穿着一件不起眼的 polo 衫和卡其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以“区域物流安全评估顾问”的身份,混迹在纳闽港繁忙而鱼龙混杂的环境里。
几天下来,他凭借扎实的军事侦察功底和谨慎的接触,并没有直接去碰“波罗的海快线”或那些可疑的货柜记录——那太容易打草惊蛇。他将目标放在了更基础的层面:港口的基础服务网络。
他频繁出入为船员和港口工人服务的廉价酒吧、租赁仓库的中介公司、以及提供船舶补给和维修的承包商。他倾听、观察,偶尔用几杯酒或小额咨询费,换取零碎的信息。他重点关注那些服务对象明确、口碑两极分化、但生意却始终不错的本地小公司。
很快,一个名字开始被不同的人以不同态度提及——“海狼船舶服务公司”。有人称赞他们“路子野,没有他们搞不定的海关文件或特殊货物”;也有人低声警告,说他们背景复杂,与某些“不好惹的人”有关联,最好保持距离。
何景亮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海狼公司”。他伪装成有意租赁长期仓库的客户进行了接触,发现其负责人对常规物流兴趣缺缺,但当何景亮隐晦地提及“需要避开一些不必要的检查”和“处理一些敏感的化学样品”时,对方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态度也变得热情而警惕。
更重要的是,在一次看似偶然的观察中,何景亮发现“海狼公司”仓库区的夜间巡逻规律,与“幽影”那几个可疑货柜到港后、在纳闽港停留期间的时间点,存在高度吻合。他们不是在防止货物被盗,更像是在确保某些货物在特定时间段内的“绝对安静”。
他冒险在夜间利用设备对“海狼公司”的仓库区进行了远距离红外和信号扫描,发现其中一个标注为“废旧设备”的仓库,内部热源显示存在恒温恒湿环境,并且有微弱的、被屏蔽后依然有逸散的特定电磁信号——这与精密化学实验或数据存储设备的特征相符!
“海狼公司”极有可能就是“信使(幽影)”在纳闽港的关键节点之一,甚至可能是一个小型的前哨实验室或数据中转站!
他没有轻举妄动,将情报加密传回。
(东海市 安全屋 & 经侦中心)
“海狼公司”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头,激起了涟漪。
林瑟曦 团队精神大振。赵晓晓 立刻开始深挖“海狼公司”的所有关联方、资金往来,试图找到其与“波罗的海快线”或更上游势力的直接证据。廖文辉 则尝试远程监测从“海狼公司”仓库区逸散出的信号特征,希望能捕捉到与“冥河”服务器联系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崔政赫 这边,对“会计”的追踪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杨帆 在持续监控那些流向瑞士和新加坡私人账户的“信号资金流”时,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异常。有一笔很小额的、流向新加坡账户的资金,其路径中经过的一个中转节点,在三个月前,曾因为涉嫌协助某东南亚军阀洗钱而被美国财政部短暂制裁过,虽然该节点很快更换了外壳,但其核心技术特征被杨帆标记过。
“这不像是‘会计’的风格。”杨帆分析道,“他通常选择的路径都完美无瑕,几乎不可能被关联到敏感实体。这次像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失误,或者说,是那个中转节点自身的问题,连‘会计’都没能完全避开。”
“失误…”崔政赫沉吟着,“是人就会犯错。再精密的系统,也有出现扰动的时候。能通过这个被污染的中转节点,反推出更多关于那个新加坡账户的信息吗?”
“很难,但…不是完全没可能。”刘波接话,“如果我们能结合其他情报,或许能缩小范围。比如…我们知道‘代号七’与东南亚有联系,纳闽港就是一个证明。这个新加坡账户,会不会与东南亚的某个具体人物或实体有关?”
纳闽港的线索与“会计”的线索,在此刻产生了微弱的交汇!
崔政赫立刻下令:“重点排查与纳闽港有业务往来,同时又在瑞士或新加坡拥有高度隐秘账户的实体或个人!尤其是那些看似清白,但业务范围与‘海狼公司’这类机构有可能产生交集的企业!”
(纳闽港 三天后)
就在调查似乎找到方向时,何景亮 发回了紧急警报。
“对方可能察觉了。”他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海狼公司’突然加强了外围警戒,增加了巡逻人手,并且开始对仓库区进行非例行的电子信号屏蔽检测。我之前的侦察可能被他们的反侦察措施捕捉到了痕迹。”
“立即撤离!”崔政赫在频道另一头果断命令。
“再给我二十四小时。”何景亮拒绝,“他们只是在加强内部戒备,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外部搜捕。这说明他们不确定威胁来自何方,也可能只是在执行某种常规安全升级。这是机会,他们动作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可能越多。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顿了顿,说道:“我需要确认,那个可疑仓库里,除了设备和数据,是否…还有‘人’。”
这个任务风险极高。意味着他需要更近距离的、可能暴露的侦察。
(次日凌晨 纳闽港 “海狼公司”仓库区外围)
夜色深沉,海风带来了雨前的压抑。何景亮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利用港口堆场的复杂地形,避开了增强的巡逻队和新增的摄像头,再次悄然靠近那个目标仓库。
他找到一个视觉死角,使用带有穿透功能的高灵敏度麦克风,紧贴仓库墙壁。里面传来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机器运行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低的键盘敲击声和人声!
里面有人!而且是在进行需要人机交互的操作!
就在这时,仓库侧面的一个小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类似工装、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港口工人的男人走了出来,似乎是想出来透口气,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在门开合的瞬间,何景亮不仅看到了内部闪烁的仪器指示灯,更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段对话片段:
“…‘信使’确认,下一批‘样品’将于‘新月’时经‘老路线’送达…‘奠基人’要求‘零接触’…‘会计’已安排好‘特殊通道’款项…”
门迅速被关上,对话戛然而止。
但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新月”可能是一个时间代号。
“老路线”印证了他们的运输网络。
“零接触”显示了极高的保密要求。
而最关键的是,“会计”和“特殊通道”直接证实了“会计”在负责为这次运输提供资金支持,并且似乎存在一条独立于常规洗钱路径之外的“特殊通道”!
何景亮不敢久留,在巡逻队再次经过前,迅速撤离,并将这至关重要的情报发了回去。
(东海市 安全屋)
“‘特殊通道’…”林瑟曦 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看向崔政赫,“这会不会是‘会计’那条金融通讯链里,最关键的一环?专门用于处理像这种绝对不能留下痕迹的、与核心行动直接相关的资金?”
崔政赫目光锐利:“很有可能。这意味着,我们或许找到了‘会计’系统的一个致命弱点。常规洗钱路径为了效率和隐蔽性,可以复杂无比,但这种‘特殊通道’,为了确保绝对安全和即时性,其路径可能反而更直接,更依赖于少数几个绝对可靠的节点!”
他立刻联系姜明轩和宋敏然,要求他们调整调查方向,集中所有资源,寻找在过去特定时间点(尤其是与“新月”可能对应的时间),发生的、无法用常规贸易解释的、且可能与纳闽港或东南亚地区有关的异常大额资金流动,特别是那些看似凭空出现又消失的“幽灵转账”。
纳闽港的险象环生,意外地为破解“会计”的迷宫,指明了一个新的、可能更脆弱的方向。猎人与猎物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因为何景亮的冒险,被再次拉紧。而远在纳闽的何景亮,也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因为风暴,即将在他身边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