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16:25 加拿大 多伦多 袍泽大饭店)
多伦多的午后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市中心一栋气势恢宏却并不张扬的建筑上。
“袍泽大饭店”几个苍劲有力的汉字与英文标识并列。
建筑外墙采用厚重的花岗岩垒砌,线条刚硬简洁,如同沉默坚毅的卫士,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力量感。它与周围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风格迥异,更像一座现代化的堡垒,象征着一种内在的、不屈的精神投射。
何景亮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来,没有与林瑟曦回合,目的地明确地选择了这里。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高性能速干短袖t恤,下身是同样材质的深色运动休闲裤,脚蹬一双轻便耐磨的靴子,背上是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中型多功能战术背包,整个人看起来精干利落,如同出鞘的利剑,与周围休闲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那股力量氛围中。
一踏入挑高极大、光线通透的大厅,一股混合着淡淡檀香、旧书卷和咖啡醇香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莫名让人心绪沉淀。
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立领盘扣中式制服的服务员早已静候在一旁,并未多问,只是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引着他走向一部需要专用钥匙才能启动的内部电梯。
电梯无声上升,直达顶层17楼。门开后,映入眼帘的并非奢华酒店常见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极致的静谧与私密。
深色的实木地板,哑光金属装饰,墙壁上挂着颇具禅意的水墨画,整体风格融合了东方韵味与现代极简主义,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低调的品味和强大的实力。
这里是饭店不对外公开的区域,专门用于接待特殊客人,设有茶室、雪茄吧、私人酒窖和宴客厅,甚至还有饭店老板自己的顶层套房。
服务员将何景亮引至一间名为“听松”的茶室门前,便无声退下。
何景亮推开门,茶室内光线柔和,一套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摆放在中央的根雕茶台上,侧面是一面巨大的刺绣屏风,上面用繁复的针法勾勒出壮丽的万里江山图。
他刚在茶台旁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屏风后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缓缓从山河图屏风后踱步而出。他看起来四十出头,身材保持得极好,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纯白色V领羊绒t恤,下身是一条熨帖的卡其色休闲裤,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的沛纳海潜水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不迫的奢华与力量感。
正是洪门驻加会长——陈哲。
陈哲看着已然落座的何景亮,脸上露出一丝真切而复杂的笑容,混合着老友重逢的喜悦和经年别离的感慨:“景亮,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何景亮也没跟他客气,自顾自地拿起茶台上的水壶,试了试水温,然后熟练地烫杯、醒茶、冲泡、分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却又隐含着一丝茶道的静气。
“五年零三个月。”何景亮将一盏澄澈透亮的金黄茶汤推到陈哲面前,声音平稳,报出的时间却精确到月。
陈哲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感受着茶香在口中弥漫,目光带着几分戏谑打量着他:“脱密期三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这心里可是空落落的,等了又等,也没见你这位大神来投奔我,真是让人伤心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调侃,也透着一丝未能尽早重逢的遗憾。
“还行,死不了。”何景亮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茶室内价值不菲的陈设,最后落在陈哲身上,“倒是你,摇身一变成了北美洪门的‘会长’,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拿起茶台上一个造型别致的紫檀木镇纸把玩着,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既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带着一丝因时间和身份变迁而产生的试探与谨慎。
浅浅几句寒暄过后,陈哲放下茶杯,神色稍稍正式了些:“不开玩笑了。你要的人,还有那些‘特殊材料’,我都准备好了,绝对安全,来源干净。”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与探究,“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多大的事,需要动用那么稀有的非标件,还得劳动你这位曾经的‘电子对抗王牌’亲自出手?甚至不惜动用我们这条尘封已久的线?”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总不至于是要入侵加拿大央行系统吧?”
何景亮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抬起眼,对上陈哲探究的目光,调皮地挑了挑眉,只吐出两个字:
“你猜。”
陈哲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向后靠进椅背,故作沉思状,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难猜,难猜啊。你这家伙,心思比黎巴嫩的雷区还密。”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饶有兴味,
“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你现在居然喜欢上……帮别人‘带孩子’了?最近那个单枪匹马跑去地狱天使多伦多分会砸场子的‘黑影’,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和精准狠辣的手法,是你带出来的兵吧?”
何景亮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果然,陈哲的能量远超想象。
从他上次动用关系协助将陈晓宇安全送回国后,对方显然就一直在暗中关注和调查他的动向,甚至可能已经摸清了林瑟曦的部分行动。
看到何景亮瞬间的沉默,陈哲立刻笑着摆摆手,语气轻松地打消他的顾虑:“放轻松,老伙计。纯粹是职业习惯,外加一点老朋友的好奇心。”
“毕竟咱们当年也是一个战壕里分过压缩饼干、互相挡过子弹的交情,这么久没见,总得让我了解一下老朋友的新‘课题’吧?只是没想到这么……刺激。”
何景亮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陈哲。时光似乎格外优待他,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四十出头,脸上几乎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沉淀着远超常人的阅历和智慧,偶尔闪过的锐光提醒着人们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
“想听故事?”何景亮放下茶杯,看着陈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得配酒。茶,太淡了。”
陈哲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顿叙旧宴是留不住你了。本来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几道好菜,都是我根据当年在部队炊事班偷……呃,学习的底子,又改进创新的私房菜,还想让你给品鉴打分呢。”
“菜,先记着。”何景亮站起身,拍了拍背包,“等我把手头的事解决了,再来给你这‘洪门大厨’的手艺好好打个分。”
“好!一言为定!”陈哲也笑着站起身,声音爽朗,“我就喜欢你这股干脆劲!”
他不再多问,亲自引领何景亮走向另一部更加隐秘的专用电梯,同时拿出加密电话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分钟后,一辆看似普通的厢式货车停在饭店后门,陈哲亲自为何景亮拉开车门,并仔细扫视了周围环境,确保没有任何可疑视线。
“一切小心。需要任何支援,老规矩。”陈哲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个极其简短的频率代码。
何景亮重重握了一下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走了。”
货车无声地驶入多伦多的车流。陈哲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直跟在陈哲身后、如同影子般的洪门高层管理人员此刻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忍不住低声问道:“会长,这位先生是……?第一次见您对待客人如此……放松和敬重。”他斟酌着用词。
陈哲望着远方,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回答道:“是吗?他啊……一位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勉强算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吧。”这个定义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这番话,不由地将陈哲的思绪拉回到了那段充满铁血与荣光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