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语塔的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文茜的眼。
她指尖抚过一片由翡翠雕琢成的树叶，触手温凉，叶脉间流淌着莹莹绿光，忍不住低声赞叹：“这里……可比灵公主那个冷冰冰的笼子华丽多了。”
话音未落，一道粉色的光影便从高塔顶端轻盈地飞旋而下，带起一阵甜腻的香风。
“有新客人来啦！”清脆如铃铛的声音响起，情公主艾珍已经俏生生地悬浮在两人面前。
她好奇地绕着文茜飞了两圈，粉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
最后，她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文茜的胸口。
“咦？”艾珍歪着头，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又残忍的好奇，“你的情感……好奇怪哦。像一锅大杂烩！有你自己那份不甘和贪婪，热腾腾的；有从别处沾染来的，冰凉凉的，带着大海的咸涩和悲伤……唔，还有一丝……”
她的指尖上移，轻轻触碰到了文茜眉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
一触即分，艾珍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又忍不住凑近仔细瞧，恍然大悟：“是那个只知道爱的傻公主的东西呀！难怪呢，我说怎么还有一股子虚飘飘的、像彩色泡泡一样的‘爱意’。”
艾珍狡黠地眨眨眼，像个分享秘密的小女孩：“这颗心的原主人和那个疯战神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你也会被那个破铜烂铁吸引哦！这是宿命的引力，躲不掉的！”
但随即，她话锋一转，小手一拍，笑嘻嘻地说：“不过也不是坏事嘛！吸引就吸引呗，好好利用这颗心，说不定能让那个只剩蛮力的疯子变成你手里一把好用的刀呢！一个强大的打手，多划算！”
说完，艾珍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一直沉默伫立、气息冰冷的茉莉。
她飞近了些，粉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小巧的鼻子还轻轻嗅了嗅。
“你更奇怪！”艾珍指着茉莉，语气肯定，“你看起来是甜蜜仙子，闻起来……唔，一开始也有一点点过期糖果的甜味，但底下全是……时间的味道！”
她蹙起秀气的眉头，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不是时希姐姐那种有条有理、像钟表齿轮一样规矩的时间。你的时间……是乱的！是臭的！像是……像是在那条冰冷河里泡了太久，捞上来后带着一股子腐烂水草和锈迹的味道！”
艾珍猛地向后飞了一小段距离，双手比划着，声音带着孩子发现怪物的惊诧和兴奋：“你不像原来的甜蜜仙子！你更像是从时间长河底下爬出来的……怪物！然后，钻进了这具甜蜜的壳子里！”
这番直白到近乎剥皮拆骨的话，让文茜都听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茉莉。
茉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银色的眼眸，在艾珍说出“怪物”和“壳子”时，骤然缩紧，眼底深处仿佛有冰河碎裂，迸射出极度危险的寒光。
一股无形无质、却让周围珠宝光华都为之黯淡的冰冷气息，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空气中甜腻的香气仿佛都被冻结了。
艾珍却像是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感受到了那份杀意，却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她飘回原位，歪着头看茉莉：“生气啦？被我说中啦？不过你放心啦，我对拆穿你没兴趣。情感是真挚还是虚伪，是原生还是窃取，是完整还是破碎，在我眼里都只是不同的味道而已。只要有趣就行！”
她笑嘻嘻地一挥手，几颗宝情糖出现在她手中。
她将其中的颗蕴含着强烈“爱”情感的宝情糖递给文茜：“喏，这个送你玩！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你让那个铁皮人暂时听话哦！”
然后，她又看向茉莉，指尖弹出一颗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扭曲“恐惧”情绪的暗灰色宝石碎片，射向茉莉。
“这个给你！你身上的情感太淡了，加点料，才更像活物嘛！”艾珍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给一道菜添加调味料。
茉莉没有去接，任由那颗暗灰色的宝石碎片在触及他身体前，就被周身无形的时光之力碾碎成虚无。
他深深地看了艾珍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杀意，有忌惮，或许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冰冷麻木。
“看够了，走吧。”茉莉不再理会还在好奇打量他们的艾珍，抓住文茜的手臂，周身时间之力涌动，瞬间便带着她消失在了情语塔前。
艾珍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舔了舔嘴唇，像是刚品尝完一道新奇的点心。
“从时间里爬出来的怪物……和一个被强行塞了别人‘爱心’的人类……真是一对有趣的组合呢！不知道下次见面，会带来什么样的情感大餐？好期待呀！”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重新飞回了她那由无数珍宝堆砌而成的华丽高塔。
返回人类世界的过程寂静无声。
空间转换的轻微眩晕感过后，文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家熟悉的客厅里。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提醒着她现实世界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但仙境的经历，尤其是情公主艾珍那些石破天惊的话语，却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怪物”……“壳子”……“嫁接的爱”……“被金王子吸引”……
这些词语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她心里，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的朱砂痣，那点温热此刻仿佛带着灼烧感。
难道她捡了那个铁皮玩偶是因为这颗心吸引？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已经恢复娃娃大小、面无表情的茉莉，语气冲地问道：“喂！那个情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颗心真的会影响我？还有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茉莉缓缓抬起眼帘，瞳孔冰冷地映出文茜焦躁的脸。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真假重要吗？”
他飘到文茜面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眉心，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重要的是，这颗心现在在你身上，它带来的‘吸引力’是实打实的工具。而我的力量，能让你掌控这份‘吸引力’，而不是被它掌控。”
“文茜，”茉莉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与其纠结感情是真是假，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它。把所谓的‘宿命’踩在脚下，把强大的力量攥在手里。当你足够强大时，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假的……你也可以让它成真。”
“至于我是什么……”茉莉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虚无的弧度，“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能让你实现这一切的人。这就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怔在原地的文茜，身影化作微光，回到了他惯常休息的角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文茜站在原地，消化着茉莉的话。
混乱、不甘、以及对力量本能的渴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她转头，目光落在了梳妆台角落那个依旧锈迹斑斑的铁皮玩偶上。
因为茉莉的幻术，在她眼中，金离瞳始终是这副破烂模样。
此刻，看着这“破铜烂铁”，再想到情公主的话，文茜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厌恶，有抗拒，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愤怒，但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吸引的感觉？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可恶！”
无论如何，她文茜，绝不要做被一颗心牵着鼻子走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