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跋山赴新途。
几日风餐露宿，终于再见城镇烟火。
暮色浸透县城的青石板时，周瑾听见街角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
哭声细碎如秋蝉振翅，混着血腥气撞进了鼻腔。
阿牛攥紧柴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那啼哭与他妹妹被拖走时的声音太像了。
两人循声拐进一方拐角，就见一位少年蜷缩在斑驳的墙壁下，怀里紧搂着一个襁褓，身侧还趴着只瞎了一只眼、浑身浴血的伦琴猫。
“嘘……阿彻乖，哥哥在。”
少年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又轻得像片羽毛。
他身上的锦缎儒衫已被扯成破布，露出腰间半块刻着“陈”字的玉佩，正是此地首富陈家的族徽。
伦琴猫的耳朵耷拉着，左眼糊满了血痂，却仍用尾巴圈住少年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噜声，像是在安慰主人。
有着雷纹高阶的伦琴猫守护，少年又怎会沦落至此？
雷纹高阶……可是相当于后世的精英级高阶……
这只伦琴猫的个体资质也是极佳，起码在优秀往上。资源充足的话，天王级保底……
少年的模样也就十一二岁，放在后世，妥妥的天才少年。
“公子可是陈家二郎？”
周瑾认出少年腰间的玉佩。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戒备与惊诧。
他虽落魄至此，却仍有股书卷气，眉骨高耸，鼻梁挺直，若不是眼下青黑，倒真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时”的模样。
“你是何人……”
少年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皮靴碾碎瓦砾的声响。
五个持刀的壮汉闯了进来，为首者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腰间悬着的令牌上刻着陈家纹章。
竟是陈家的护院。
伦琴猫挣扎着起身，用电光击断了最近的那个壮汉手中的刀，却因体力不支，电弧只闪了半下就熄灭了。
“小崽子还敢反抗？”刀疤男狞笑着逼近。
“你家老东西已经被那山匪宰了，全部家产也都被山匪抢走，你家还有什么资本让我们给你们看家护院？”
“你以为能跑得了？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留你条全尸！”
他身后的壮汉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人抽出铁链，在掌心绕了两圈，发出哗啦啦的响。
少年突然把襁褓塞进了周瑾的怀里，从自己的靴筒里拔出一柄短刀。
那刀身窄如柳叶，刀柄缠着金丝，本是文人雅士的佩饰，此刻却染上了血丝。
伦琴猫上前两步弓起背，喉咙里发出最后的警告，却被刀疤男一脚踹飞，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刀疤男嘲笑道，“大少爷以为我霜魄中阶的实力是盖的吗？”
“哈哈……不曾想，我竟有一日会如此对待我的大少爷……”
“谁让你家的老头子那么不争气呢……”
“阿银！”
少年惊呼一声，短刀被铁链缠住拽飞。
周瑾眉头紧皱，再也按捺不住，月光伊布如黑影般窜出影子，用恶之波动震翻了一众壮汉。
一众壮汉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周瑾趁机抱起襁褓，却触到婴儿脖颈处的契约暗纹。
与那片战场上黄巾军的印记一模一样。
契约暗纹……
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契约暗纹……
呵呵……
时轮鉴守……
给自己布这样的局是吧……
“走！”
周瑾拽住少年的手腕，一同奔进了错综复杂的巷道。
怀里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瞳孔竟是赤红色的，襁褓中滑出株藤蔓，轻轻缠住他的手指。
少年边跑边喘息着解释：“我叫陈砚，这是舍弟阿彻……那只伦琴猫叫阿银，本是父亲给我未来入仕为官用的……”
他声音哽咽，“三天前，家里遭了匪，父母都被杀害，阿银为了护我……被射瞎了一只眼。”
他们在城隍庙后巷停下，阿银已伤得站不起身来。
陈砚颤抖着摸出块蜜糕，掰碎了喂给弟弟，自己却只啃了口硬饼。
周瑾这才注意到陈砚袖口露出的齿痕。
那是伦琴猫临终前与主人告别的印记。
陈砚望着怀里濒死的伦琴猫，指尖抚过它断裂的胡须。
“我不想让阿银死……”
周瑾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份元气粉，让伦琴猫服下，然后很快的给伦琴猫包扎伤口，月光伊布温顺地蹭着襁褓婴儿的小手。
“我尽量救它。”
看着伦琴猫幽幽转醒，勉强的站起身，用脑袋蹭了蹭陈砚的手背。
陈砚才说道：“我本想带阿彻去南阳投奔舅父......”
“可他们说舅父开仓放粮，帮助那个什么太平道，被朝廷通缉了……”
他忽然抓住周瑾的手腕，“公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不是寻常人……求你带阿彻走！”
“我……我断后！”
周瑾抬头看向少年陈砚，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几分怜悯。
“胡说什么？”
“一起走。”
……
县城外的麦田在风中起伏，宛如一片黑色的海。
陈砚背着阿彻，伦琴猫拖着伤势走在最后。
陈砚忽然指着远处火光。
“那是我家的庄子……算上今天，已经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还记得，我小时候……”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在说起“阿银第一次学会打雷”时，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阿牛忽然想起什么，从破布包里翻出个硬饼，掰成两半递给了陈砚。
“俺娘说过，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
陈砚盯着那块硬饼，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忽然笑了。
那笑容似乎复刻先前的阿牛，比哭的还难看，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
一行人在夜色中前行，巨鹿山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陈砚偶尔会轻声哼起童谣，哄怀里的阿彻入睡。
伦琴猫已经没了行动能力，阿牛主动请缨背着伦琴猫走。
此番行为，又换的陈砚的一阵感激。
为何不让达克莱伊把伦琴猫像赤影她们一样收进暗黑洞空间中休息？
怎么说呢……
因为汉帝赐下的毒药……
可不止“缄声散”……
父亲没让达克莱伊服用缄声散，但那些族人给达克莱伊投的毒，比那缄声散还要烈十倍！
导致达克莱伊如今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比之赤影都强不了多少。
那些族人，他们更是将达克莱伊锁在地牢的最深处。
达克莱伊也是太过信任那些周氏族人，才甘愿如此。
也对，毕竟达克莱伊冲出寒冰地牢后，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周瑾。
故而，此方世界的达克莱伊的暗黑洞空间……
天王级以下的非恶系精灵，进之必死。
幽刃也是靠赤影在里面护着。
至于人类……
进去能进行下一秒的呼吸都算那毒药不够烈。
周瑾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陈砚腰间的玉佩。
那上面的纹路，竟也与时空锚点有几分相似。
唉……
完成时空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