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一个无线鼠标被狠狠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墨予白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拼接起来的九块巨幅屏幕。上面是京市各个交通枢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录像,无数张模糊的脸孔如潮水般涌过。
三天了。
整整三天三夜,他就坐在这里,像一个自虐的疯子,拒绝了所有的食物和睡眠,只靠着一杯接一杯的冰水维持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书房里,烟灰缸早已堆满,空气呛人。
“不是他……”
“这个也不是!”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手指在另一只备用鼠标上疯狂点击,快进,暂停,放大。每一个与楚灵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一个瘦削的背影,都会让他心脏骤停,然后又在看清的瞬间坠入更深的绝望。
弟弟。
楚灵是他的亲弟弟。
这个事实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日夜不停地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搅动。
那些在酒店里撕开他衣服的画面,那些在办公室角落里强硬的亲吻,那些他按着楚灵的后颈,感受着身下人颤抖时升起的病态满足感……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钉在他灵魂上的耻辱柱。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弓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是个禽兽。
一个对自己亲弟弟起了龌龊心思的、彻头彻尾的禽兽!
书房的门被推开,傅青辰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看到这满室狼藉和墨予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
“你打算就这么把自己耗死?”
墨予白没理他,眼睛像黏在了屏幕上。
傅青辰把牛奶重重放在桌上,将一份文件摔到他面前。
“别找了,人不在京市。”
墨予白的手猛地一顿。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抓起那份文件。
那是一张机票的订单信息,目的地是海市,起飞时间,三天前的凌晨四点。
“他走了……”
墨予白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和身份信息,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灌回头顶。
不是绝望,也不是颓然。
而是一种猎物终于露出尾巴的、混杂着痛苦与狂喜的战栗。
他跑不了。
“语嫣查到的,”傅青辰的声音很沉,“他黑了航空系统,伪造了身份。这小子,存心想躲起来。”
“海市……”墨予白重复着这个地名,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发疯似的冲到办公桌前,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楚灵那份薄薄的入职档案。
家庭关系:无。
紧急联系人:谭院长。
联系地址:海市湖畔春晖疗养院。
春晖福利院!
那个养育了楚灵二十多年的老院长!
原来,他不是无处可去。他只是……去找他唯一认可的“亲人”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狠狠刺进墨予白的心脏。
本该是他们的!
楚灵唯一的亲人,本该是他们墨家!
“我去找他!”墨予白猛地站起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种骇人的光。
“你疯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傅青辰一把拦住他。
“不见他,”墨予白甩开他的手,声音嘶哑却不容置喙,“我就在暗处看着,我必须亲眼确认他没事。”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看着他那近乎癫狂的背影,傅青辰知道,自己拦不住。
这个男人,已经彻底疯了。
……
海市
湖畔的疗养院里,暖气开得很足。
楚灵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毛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
杯子很暖,可那温度却怎么也传不到他心里。
他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整个世界都白得那么不真实,就像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揭开,才发现底下全是谎言和肮脏。
“小灵,杯子要凉了。”
头发花白的谭院长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在他身边坐下,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有些坎,是得自己迈过去。他们找了你二十多年,也苦。”
楚灵沉默着,搅动着杯子里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可可。
他知道院长说得对。
可他过不去。
尤其是墨予白……那个名字,如今成了他心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一碰就疼,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护工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让楚灵意想不到的人。
——季晨。
他瘦得脱了相,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憔悴和愧疚。
“楚灵……”
看到季晨,楚灵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胃里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你来干什么?”
“我……”季晨苦笑,“我知道这里不欢迎我。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你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不需要。”楚灵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季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像是在放下什么沉重的负担。
“我只想把这个交给你。”
“当年调换你和我弟弟的那个护士,我查到了,她就在海市。这里面是她的全部资料和地址。”
季晨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她当年的行为,背后牵扯到墨家最大的商业对手——陆氏集团。就是陆娇娇的那个陆家。”
“什么?”楚灵的心狠狠一震。
“我只能查到这里了,”季晨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真诚,“楚灵,墨家现在内忧外患,墨予白……他快撑不住了。”
说完,他对着楚灵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落寞地消失在风雪里。
楚灵死死盯着那个U盘,脑子乱成一团。
他没有注意到,疗养院外不远处的一棵雪松下,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墨予白正举着一个高倍望远镜,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他看到季晨出现,看到楚灵和他说话,看到那个黑色的U盘被放在鞋柜上时,墨予白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又是他!
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他又想利用楚灵做什么!
那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混杂着嫉妒与毁灭欲的疯狂,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墨予白,你冷静点!”旁边的傅青辰一把按住他。
墨予白根本听不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男人,又在打他弟弟的主意!
他一把推开车门,不顾傅青辰的阻拦,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疯了一样朝着疗养院的大门冲了过去。
他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楚灵,再伤害他!
“砰——!”
疗养院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满身寒气的墨予白,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死死地盯着屋里的那道白色身影,用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吼出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