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街道上的行人听闻声音,侧头一看,见到骑在马上的人,立马退到街道两侧,让出正中的位置。
街道一旁的茶楼内,一个坐在临窗桌前,身穿月白色锦衣的年轻男子,眼角余光瞥见从街道上快速奔过去的快马,抬起头看向窗外。
“这去的该不会和之前一样吧?”
目光从窗外的街道上收回,锦衣男子右手握着的折扇敲了敲左手掌心,挑眉看向站在茶楼门边的伙计。
听到锦衣男子的话,茶楼伙计偏过头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锦衣男子记得不错,他们这一段是从宫门到保龄侯府必经的道路,今日一早,算上刚刚从茶楼前经过的快马,已经见了五回宫中内侍。
第一回是辰时过后不久,宫中的内侍前往保龄侯府;第二回是保龄侯府的史侯爷随着宫中内侍入宫;第三回和第四回是宫中内侍随着那位史侯爷出宫然后返回。
刚刚这是第五回,而且之前四回领头的内侍都是同一人,这一回似乎换了一个。
对上伙计看过来的目光,茶楼掌柜点点头。
“蒋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瞧瞧。”
得了掌柜的允许,茶楼伙计笑着对锦衣公子躬了躬身,走出茶楼,往马蹄声消失的方向跑去。
保龄侯府内,正院的香案刚撤下不久,又匆忙摆上,来回跑动的小厮丫鬟都是满头大汗,待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赶忙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下。
宫中内侍特有的嗓音传入耳中,听到圣旨的内容,不懂的小厮丫鬟悄悄松了口气,相比一个时辰前老圣人的降爵圣旨,这次皇上的圣旨不过是罚俸,算不得什么。
常年跟在史鼏和史鼎身旁,对一些事情知晓的小厮,却面色一白。罚俸这样的小事,特意大张旗鼓的下圣旨,还是赶着在上皇的圣旨之后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是在表明皇上的态度,对保龄侯府,不,现在是保龄伯府的态度。
荣国府,荣庆堂内。
四月末,天气渐暖,挂在穿山游廊厢房檐下的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的欢叫着。
午后,阳光正好,贾母半躺在廊下的一张贵妃榻上晒着太阳,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在贾母身旁的说话逗趣。
碧琼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游廊下,听着贾母不时的轻笑声,交握垂在身前的手紧了紧,眼神微暗。
从一个多月前,老太太突然病了一场,后面又反复出现各种不适后,几乎每隔几日院中就会有丫鬟或是被配人,或是被送往庄子,或是被送回家,撵出府,现在这荣庆堂内,熟悉的面孔只剩下三分之一。
老太太在清人,清理院子里的人。
那些被清出院子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碧琼不知道,但以她对老太太的了解,即使其中有真正无辜的,只要心中有怀疑,老太太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若继续下去,恐怕不久就会轮到她了。
“老太太……老太太……”
碧琼脑中思绪翻转间,一道惊呼声从院外传来。
“老太太,不好了!今早宫中圣旨,召史侯爷入宫,侯爷御前失仪,触怒上皇,被降为了保龄伯!”
府中掌管采买的管事气喘吁吁的冲进荣庆堂,额上布满汗珠,后背和肩上的衣裳也明显的被汗水沁湿。
“你说什么!”
贾母面色一变,猛地从贵妃榻上坐起。
“史侯爷触犯龙颜,被老圣人降为了伯爵!皇上也降了旨,罚了史侯爷三年俸禄!保龄侯府的匾额已经被摘了!”
额上汗水涔涔,管事的也顾不得擦,赶忙将听到的消息说出。
史家侯爷已经告病在家两个月,今日突然被宣召进宫,还被降了爵位,这实在是太奇怪。
翁!
贾母脑中一阵晕眩,身体支撑不往榻上软倒。
“老太太!”
“老太太!”
贾母身旁的两个丫鬟惊呼一声,赶忙伸手将人扶住。
胸口一阵猛烈起伏,贾母躺在榻上,院内伺候的丫鬟全都围了上来,两个丫鬟跪在榻前,不停的给贾母顺气。
躺了好一会儿,贾母终于缓过劲装来,侧头看向采买的管事,“去!让人去侯府!”
“是。小的这就派人过去。”
管事的行了一礼,脚下飞快的离开。
脚步匆匆的出了荣庆堂,管事的刚走到垂花门前,一个府中小厮引着一个年轻男子迎面而来。
年轻男子二十上下,身上穿着深色短打正是保龄侯府的样式。
金陵,甄家宅院前。
从甄家门前一直延伸到附近的街道,整条路上,白漫漫一片,前来吊唁祭拜的人,人来车往。
整个江南府大大小小,但凡是知晓消息的官员,没人不来,也没有人敢不来。
午后,未时末,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在甄家门前停下,其中后面的一辆马车车轮上沾着泥痕,驾车的车夫脚上的鞋子也沾满泥点,显然是赶了不少路从城外进城而来。
这几日虽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大雨连绵不断,天上的乌云却也没有彻底散去,三不五时的飘下雨滴来。
马车停稳,贾政走下马车的同时,停在前面的马车也正好掀开车帘,一个二十六七岁,身材微胖的男子皱着眉面色疲惫的从马车上走出。
“见过大舅兄。”
见到走下马车的微胖男子,贾政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存周。”
听到贾政的声音,王子胜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了一声。
同在金陵,按理他应该早就前来吊唁了,但自听到甄家老太太身亡的的消息,夫人就惊得动了胎气,今日好不容易好了些,他才得空前来。
心里惦念着其他的,随着甄家迎客的下人往甄家内走的王子胜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为贾家族长和宁国府的承爵人,本该随同贾政一同前来的贾珍竟然没有出现。
“老爷,咱们真的不去?”
贾家庄内,朱氏看着坐在对面的贾珍,再次出声询问。
今日原本定下了要前往甄家吊唁,不想一早起来老爷突然改了主意。
“我昨夜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心里怎么都不顺。”贾珍放下手中的茶杯,咬了咬后牙,气哼哼的道:“他甄家都想弄死赦叔,我还要去他家吊唁那老太太,给他们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