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他沉声道,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杨健推门而入,目不斜视,恭敬禀报:“殿下,入府之人身形矫健,虽作寻常仆役打扮,但步履间隐有行伍痕迹,且对皇子府邸路径颇为熟悉,由侧门直接被引往内院书房,护卫皆是五皇子心腹,我们的人无法再靠近。”
“行伍痕迹……熟悉路径……”萧景珩低声重复,眼神幽深,“看来我这位五哥,手伸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也还要急。” 他看向沈知微,“你怎么看?”
沈知微沉吟片刻,条分缕析:“五皇子母族在军中虽无显赫根基,但其舅父掌管内府库藏,与军器监、工部往来密切。若伏击之事与他有关,动用军械便说得通了。此人深夜密会,若非商议下一步行动,便是……处理首尾,毁灭证据。”
萧景珩颔首,沈知微的分析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杨健,加派人手,盯紧五皇子府所有出入要道,特别是与工部、军器监相关人等的动向。另外,想办法查清那个密探的身份,是军中退下来的,还是某些圈养的死士头目。”
“是!”杨健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书房内再次剩下两人,气氛却已截然不同,暗流在窗外涌动,也在这小小的空间内无声激荡。
“他们越是急于动作,露出的破绽便会越多。”沈知微走到案前,铺开一张京城简图,手指轻点几处,“五皇子府、军器监、可能藏匿死士的据点……还有北漠使团下榻的四方馆。殿下,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出击,搅乱他们的布局。”
萧景珩走到她身侧,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你想从北漠使团入手?”
“不错。”沈知微抬头看他,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今日殿上,五皇子刻意将遇袭之事与北漠牵扯,无非是想祸水东引,或借此污蔑殿下与北漠有染。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北漠内部也非铁板一块,使团正使忽尔德是北漠大王子的人,而副使阿尔坦则与三王子亲近。或许,我们可以让这位阿尔坦副使,‘偶然’发现一些关于那批军械的、指向五皇子这边线索的‘蛛丝马迹’。”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意:“只要让北漠人相信,截杀大雍皇子、意图破坏和谈的幕后黑手,可能就在大雍朝堂内部,并且与他们的政敌有所勾结,他们内部自然会乱。届时,无论他们是互相攻讦,还是转而向我们示好以求利益,都能分散五皇子乃至三皇子的注意力,为我们追查军械线索创造机会。”
“引外患以制内忧……”萧景珩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沈知微的计策大胆而精准,充分利用了各方矛盾。“此计可行,但需万分小心,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我们自己牵扯进去的把柄。此事,我让‘暗影’去办。”
“暗影”是他手中最隐秘的力量,专司刺探与特殊行动。
“嗯。”沈知微点头,她知道萧景珩自有分寸。
商议既定,萧景珩立刻走到书案后,提笔快速写了几道密令,用特殊印鉴封好,唤来绝对亲信送出。整个过程雷厉风行,决策果决。
处理完这些,他才重新看向沈知微,注意到她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语气不由放缓:“时辰不早了,你今日也劳心劳力,先去歇息吧。后面的事,有我。”
沈知微确实感到有些精力不济,今日入宫、应对、分析局势,无一不耗费心神。她没有逞强,温顺地点了点头:“好,殿下也早些安置,伤势还需静养。”
她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他轻轻拉住。
萧景珩看着她,灯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映出一种复杂的情愫,有关切,有承诺,也有不容置疑的强势:“微微,记住,在这府里,你无需顾忌任何。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或非议,直接处置了便是。你是我认定的人,这里便是你的地方。”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最直接的维护和给予她的权力。沈知微心头一热,仿佛有暖流涌过四肢百骸。她回望着他,清晰而坚定地应道:“我明白。”
这一次,她离开的脚步,比来时更加沉稳有力。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萧景珩才缓缓收回目光,独自坐在桌前。
此刻,他的心中却比离京时更加安定。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行走于悬崖边缘。他有愿意与他共赴刀山火海的女子,有忠心耿耿的部下,有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五皇子的异动,三皇子的冷箭,冯锦的试探,乃至龙椅上那位深不可测的父皇……所有这些,都将是他必须踏过的阶梯。
他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宛若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
“既然都出手了,那便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低沉的话语消散在夜风中,带着无尽的冷意与决心。
京城的水,注定要被这条归来的潜龙,搅动得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