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日后,阿尔丹再次光临知味堂。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点大盘鸡,而是等堂内客人稍少时,走到柜台前,放下一只小巧精致的锦盒。
“沈姑娘。”他语气温和,“前日见姑娘似有心事,这盒西域安神香,算是在下一点心意,或许能助姑娘舒缓心神。”
沈知微看着那锦盒,没有去接,只是挂起职业假笑道:“周公子,你的好意心领,但如此贵重之物,恕我不能收。”
“姑娘何必见外。”阿尔丹叹了口气,有些恼怒她的油盐不进,但还是好声好语的相劝:“那日萧公子似乎……唉,他身份尊贵,行事难免强硬些。
姑娘独自经营不易,坚持原则更是难得,周某同是商贾,很是敬佩姑娘的风骨。”
他这话说得恳切,仿佛全然站在沈知微这边,话里话外都在为她鸣不平。
沈知微神色有些黯淡,似乎被这“仗义执言”所感动了,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过锦盒,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摩挲,语气缓和了些:“多谢周公子。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殿下想要调配一批干粮,还需从西域购入几味香料,殿下希望由知味堂出面与商会接洽,价格从优,时限却紧。
我……我一时难以决断,毕竟我从未接触过外邦,更何况也没个认识的中间人。”
阿尔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道:“原来如此。商贸往来,价格、时限皆是常需商榷之事。若姑娘信得过周某,或许我可从中斡旋?说来也巧,我还是认识一帮西域商贩。
正是前几日刚抵达北疆的萨珊商会,他们初来乍到,也很希望能与商户建立稳定的生意往来,价格方面,未必没有商量余地。至于时限,若能敲定,商会亦可尽力配合。”
沈知微抬起头,眼中适时的露出一丝犹豫和心动:“这……会不会恐怕太麻烦周公子了。”
“举手之劳而已。”阿尔丹笑容温和,手自然的抚上沈知微的小手,“能为沈姑娘分忧,是周某的荣幸。我也不希望你被为难。”
沈知微低头故作羞涩,其实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那只“狗爪子”。
想剁了!
周文轩丝毫没察觉,继续在那侃侃而谈:“若沈姑娘有意,不妨约个时间,与商会负责此事的管事细谈?”
沈知微沉思了会,终是点了点头:便说话便不着痕迹的摆脱他的爪子,“如此那便有劳周公子了,不如就明日午后,知味堂后院厢房清净,可否?”
“自然可以。”阿尔丹颔首,“那明日午后,周某定当陪同商会管事准时前来。”
看着阿尔丹离去的背影,沈知微轻轻打开那盒安神香,嗅了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果然,东西有问题!
当晚,她将锦盒递给萧景珩:“殿下,让府中医官查验一下,这香或许别有乾坤。”
萧景珩接过,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看向沈知微,眼神促狭,“不过,微微这‘鸡’,扮得着实精彩,明日这‘细谈’,准备好唱哪一出了吗?”
沈知微眉眼弯弯,语气松快:“自然是要演一出大戏,我这个‘备受欺负’的小丫鬟,为了完全主子的要求,‘无奈’寻求合作,却又‘谨小慎微’,步步试探的戏码。
殿下就等着看好戏吧。”
萧景珩看着她灵动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顽皮。”
沈知微微微一怔,脸颊泛起薄红,却没有躲开,只低头抿嘴轻笑。
既然决定接受,那便安心接受就好。美男的调戏,不香么?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处,气氛悄然变得温馨而缱绻。
然而,这旖旎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萧景珩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听暗侍说,那人还“不小心”抚上了你的手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知微正沉浸在方才的亲昵余韵中,闻言一愣,抬头见他神色虽淡,眸底却暗沉了几分,蹭到他耳朵,不由得失笑:“殿下这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萧景珩被她看得有些许不自在,轻咳一声,别开视线,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碰了你哪里?左手还是右手?”
沈知微心中好笑,又觉得他这般在意模样着实有趣,便伸出右手,指尖点了点手背靠近腕骨的位置:“这里,不过一触即分,我立刻就借故摆脱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时只觉得厌恶,想着要不要寻个由头剁了他的‘狗爪子’。”
听到“厌恶”和“狗爪子”二字,萧景珩眼底的寒意稍霁,但那股不悦并未完全散去。
他伸手,温热的大掌轻轻包裹住沈知微方才被触碰的右手,指腹在她手背上那片肌肤缓缓摩挲,仿佛要擦去什么不存在的痕迹。
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明日与他周旋,务必更加小心。”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落在沈知微耳中,带着别样的认真,“此类登徒子,惯会得寸进尺。若非为了大局,我……” 他话语未尽,但紧抿的唇线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已足够说明他的不悦。
沈知微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看着他为自己这点“小事”而隐隐动怒的模样,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暖又痒。
她非但不觉得被束缚,反而生出几分被珍视的甜意。
她反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笑道:“殿下放心,我知道轻重。明日他若再敢逾矩,我自有办法让他碰一鼻子灰,还得笑着把生意谈下去。” 她眨了眨眼,“况且,有殿下在背后为我撑腰,我怕他作甚?”
见她如此,萧景珩心中的那点郁气才算是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她全然信赖的满足感。
他无奈地摇头失笑,指尖在她鼻尖又轻轻一点:“你呀……明日‘演戏’归‘演戏,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杨健会带人在厢房四周布控,确保万无一失。”
“嗯。”沈知微笑靥如花,“那这安神香……”
萧景珩拿起锦盒,眼神恢复冷静:“立刻让医官查验。若真动了手脚,明日这出戏,我们便更能掌握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