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如浮云,顾青玄的事情就这么落下帷幕。
翌日清晨,阳光破开云层,洒满这个略显破败的村落。县令带着一众乡绅耆老,亲自去查看了山谷里那令人胆寒的“实验室”,当那些血淋淋的尸骨和器皿被一一抬回时,整个县城都炸开了锅。这桩奇案迅速荣登本地“热搜榜首”,成了十里八乡茶余饭后最惊悚也最热烈的谈资,热度久久不衰。
当然,这些后续的喧嚣,萧景珩与沈知微一行人并未知晓,也无心关注。
简易的院落外,萧景珩已命人采买好了接下来的路途所需。他正清点着物品,回头便看见沈知微倚着门框站立。晨曦勾勒出她清瘦却挺直的侧影,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神色自然地走了过去。
“身体可还撑得住?”他开口问道,语气比起平日的疏离,明显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热切与关怀。
沈知微闻声,收敛心神,微微颔首:“已无大碍,多谢殿下关怀。”
她的目光越过萧景珩,落在他身后,带着一丝笑容,“殿下,你买了驴和车斗啊。”
“嗯,”萧景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接下来的路还长,有辆车斗,大家都能省些力气。”
从短短的几日的行程再加上王校尉的态度来看,他已试探出那位的态度,宽限甚至是放纵,于是萧景珩一步步的试探他的底线。
正说着,杨健和林砚之已将行李搬上车斗,一行人收拾妥当,再次踏上了北上的流放之路。有了代步的驴车,速度确实快了些,也免去了不少徒步的辛劳。
萧景珩也撵着沈知微上了驴车,沈知微推辞,却被众人纷纷相劝,甚至小婉儿都绷着脸,严肃批评她,“生病了要就要听话。”
沈知微哑口无言,还是承了情和林老夫人一同上了车。
然而,这份相对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们离开村子约莫半日之后,在一条官道的岔路口,远远便看到另一队人马正缓慢前行。
那队伍显得更为庞大,也更为杂乱。几十号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个个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响。五十名手持鞭挞、面色凶狠的衙役在一旁大声呵斥驱赶,稍有迟缓,鞭子便毫不留情地落下。愁苦、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笼罩着这支队伍。
这正是同样被判流放的一行人,与萧景珩他们这支因“特殊任务”而暂时脱离严密监管、甚至还有亲随的队伍相比,眼前这才是流放途中最常见、也最真实的残酷景象。
沈知微坐在车斗里,目光落在那些蹒跚的身影上。
她看到有老人体力不支几乎瘫倒,被身旁年轻些的勉强搀扶;看到有孩童因饥饿和疲惫低声哭泣,立刻被母亲惊恐地捂住嘴巴;看到解差不耐烦地挥动鞭子,抽打在行动迟缓的人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的心不由得揪紧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虽境遇略有不同,但遭遇相同,让她不得不吐槽封建社会的黑暗。
萧景珩也勒住了驴子,放缓了速度,沉默地注视着那支队伍。他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但紧抿的唇线透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作为太子,他深知律法森严,但也更明白,许多流放者背后牵扯的是朝堂争斗、是冤假错案。眼前这幕真实的苦难,比任何奏折上的描述都更具冲击力。
他们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看到萧景珩这边虽然人数虽不多,但个个精气神十足,甚至还有驴车代步,那些衙役眼中闪过诧异和审视,而流放者们麻木的眼神里,则混合着羡慕、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他们为首的校尉姓吴,看起来是个憨憨的汉子,脸上虽挂着笑容,却鞭鞭打在犯人身上,手下毫不留情。
那吴校尉带着两名衙役,晃晃悠悠地走到王校尉面前。他脸上堆着看似憨厚热情的笑容,一双眼睛却精明的在萧景珩这边队伍里扫来扫去,尤其在看到那辆驴车以及车上的沈知微时,目光明显停顿了一下。
“哟,这不是王老弟吗?真是巧了,在这儿碰上了。”吴校尉嗓门洪亮,朝着王校尉拱手,看似熟络,“你们这队瞧着可真够轻松的,还有车坐,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他话里话外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酸意。
王校尉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回了一礼:“吴校尉,奉命行事,各有章程罢了。”他并不愿多谈,态度疏离。
吴校尉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转向了萧景珩。
他虽然不认识萧景珩,但看其气度不凡,站在那儿便自成焦点,心中暗自揣测其身份,他凑近王校尉一步,压低声音,却又能让附近几个人隐约听到:“王老弟,透个底儿,你们这队……什么来头?上头有交代?”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怀疑萧景珩等人是有什么特殊背景,才得了这般优待。
王校尉眉头微皱,语气更冷了几分:“吴校尉,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见王校尉口风甚紧,吴校尉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好再追问。
他转头看向自己那支愁云惨淡的队伍,又看了看萧景珩这边,眼珠转了转,“王老哥,咱们要不要相跟上一起阿,反正咱们同路,相互有个照应。”
王校尉微蹙眉,有些犹豫。
“可以。”就在这时,萧景珩突然出声。
“好,那一起吧。”
吴校尉略惊的看向他,这队伍倒也稀奇,管人的和被管的竟然倒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