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始移动。云渺在几位核心近卫的簇拥下,走在队伍最前方。
她步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光翎则落后她几步,与金鳄、青鸾并肩而行。
他努力维持着供奉的威严和“叔叔”应有的距离感,然而,当看到云渺脚下因冰面湿滑而微微踉跄了一下时,他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前倾,手臂微抬,指尖一缕极寒的魂力几乎要凝聚成无形的冰索去搀扶!
就在魂力即将离体的刹那,理智的闸门猛地落下!
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强行将那股魂力压回体内,甚至因为反噬而闷哼了一声,引得旁边的金鳄和青鸾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咳……这冰真滑!”
光翎掩饰性地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冰面,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目光却死死盯着云渺重新站稳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懊恼和更深的不解。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对小侄女一个普通的踉跄如此紧张?!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云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瞬间紧绷又迅速收敛的气息,有些困惑地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光翎那强行扯出的、带着几分僵硬和……狼狈?的笑容。
她浅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如同冰原最纯净的湖泊,里面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丝茫然:“光翎叔叔?您没事吧?刚才好像…哼了一下?”
那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像是一面最亮的镜子,瞬间照出了光翎内心的混乱和那点难以启齿的“不对劲”。
他仿佛被那目光烫到,心头猛地一跳,脸上那点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别开脸,声音干涩地嘟囔:“没…没事!风大,呛着了!看路看路!小心再摔着!”
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恼羞成怒的别扭。
云渺眨了眨眼睛,更加困惑了。光翎叔叔今天好奇怪啊……说话怪怪的,笑容也怪怪的,眼神还躲躲闪闪的。
以前他要是呛着了,肯定会夸张地咳嗽半天,然后嚷嚷着要喝热汤……
难道是昨天伤还没好透?
她小小的脑袋瓜想不明白,只能乖巧地“哦”了一声,转回头,继续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
这份纯粹的、毫无心机的困惑,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光翎混乱的心绪上,带来一丝微妙的刺痛和更深的烦躁。
他不再试图搭话,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看着自己脚下不断延伸的、被踩实的积雪,仿佛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踩进冰层深处。
队伍在茫茫冰原上行进了整整一日。极北的白天短暂,当最后一抹惨淡的夕阳沉入地平线,铅灰色的暮霭笼罩四野时,一座依偎在巨大冰崖下的、由坚固黑石垒砌的哨站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哨站规模不大,但厚重的石墙和塔楼上闪烁的魂导灯光芒,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如同温暖的灯塔。
这是武魂殿深入极北之地的最后一个前哨据点——冰封哨站。
当沉重的黑铁大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炭火、热汤和汗水的暖流扑面而来时,紧绷了一整天的队伍终于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哨站内的驻守魂师早已接到讯息,列队迎接,眼神中充满了对供奉们的敬畏和对圣辉近卫团的钦佩,尤其是在看到被抬进来、状态明显好转的重伤员时,这份钦佩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崇敬。
云渺被安排在了哨站内最好的一间石屋。
屋内陈设简单,但炉火烧得极旺,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厚厚的兽皮铺在石床上,隔绝了冰冷。她几乎是一沾到床铺,沉重的疲惫感和魂力的空虚感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来不及喝一口热汤,便在炉火的暖意和身心的极度疲惫中,蜷缩着沉沉睡去。
呼吸清浅而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上那两道淡金色的纹路在炉火的跳跃下,流淌着静谧而神秘的光泽。
光翎却没有立刻休息。他先是和金鳄、青鸾、雄狮碰了个头,快速确认了哨站防御、伤员安置以及明日行程。
他的表现无可挑剔,条理清晰,部署果断,完全符合五供奉的身份。
然而,当商议结束,众人散去后,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云渺休息的石屋外。
厚重的木门紧闭着,缝隙里透出温暖的炉火光晕。他静静地站在门外冰冷的石廊阴影里,如同凝固的冰雕。
里面没有声音,只有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隐约传来。
他在做什么?
光翎问自己。
小侄女已经安全了,睡着了,有哨站的守卫,还有金鳄他们……他应该回自己房间休息,或者去哨站塔楼警戒才对。
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种莫名的、近乎焦躁的情绪驱使着他停留在这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沉睡的侧脸,苍白中带着一丝稚气的红晕(炉火烤的);浮现出她内眼角那两道纹路在火光下细微的光影变化;甚至……浮现出她今日在冰原上踉跄时,那纤细腰肢和脆弱脚踝的弧度……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光翎被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惊得浑身一僵!
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亵渎的自我厌恶!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粗糙的石壁上!
砰!
一声闷响!坚硬的岩石表面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冰屑簌簌落下。指骨传来的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瞬。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可是光翎斗罗!
是看着她从那么小一点点长大的长辈!
而且她还是自己的八妹!
大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