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粘稠的墨色深渊,无边无际的剧痛是唯一的感知。
撕裂、灼烧、刻骨铭心……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哀鸣。
云渺感觉自己碎成了千万片,在虚无中漂浮、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的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遍全身,尤其是脸上!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皮肉被活生生剥离又强行粘合的剧痛!
“呃……”
一声细弱蚊呐、饱含痛苦的呻吟,从她干涩破裂的唇瓣间溢出。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脸上撕裂般的痛楚。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撑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带着柔和光晕的粉白色纱帐顶。
空气中不再是觉醒殿冰冷魂导石的气息,而是弥漫着浓烈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清冽的冰雪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安心的、如同阳光晒过雪原般的温暖魂力波动。
她……在自己的房间?
这个认知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随即被更汹涌的疼痛和恐惧淹没。
她想动,想看看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痛。
然而,仅仅是转动眼珠这样微小的动作,就牵扯得全身伤口一阵剧烈的抽搐!
尤其是脸上,那两道新生的、如同烙印般的区域,传来阵阵尖锐的、火辣辣的刺痛!
“嘶……”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浅金色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泪水。
这细微的动静和压抑的痛哼,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内压抑的寂静!
“渺渺?!你醒了?!”
一个带着极致惊喜和小心翼翼颤抖的声音,如同破冰的春溪,在她耳边极近处响起!
云渺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循声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那眼眸离得很近,近得她能看清里面密布的血丝、深深的疲惫,以及此刻如同星火般骤然爆发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是光翎叔叔。
他半跪在巨大的床榻边,上半身几乎伏在床沿上,银色的半扎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几缕发丝甚至蹭到了她的枕边。
他的一只手,正极其轻柔、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虚虚地覆盖在她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背上,传递着冰凉却稳定的触感。
另一只手则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她,却又生怕弄疼了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别动!千万别动!” 光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温柔,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的眼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疼是不是?忍着点,大哥的药最管用了,很快就不疼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嘶哑得厉害,显然在她昏迷期间,他几乎未曾合眼,也未曾离开过半步。
云渺看着光翎叔叔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冰凉与颤抖,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觉醒殿的金光、撕裂皮肉的剧痛、刻骨铭心的烙印……还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浅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惶和无助的泪水,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想躲进安全的地方。
“呜……痛……好痛……”
细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瞬间浸湿了包扎在脸上的、带着药味的细软纱布,也刺激着那新生的纹路,带来更尖锐的刺痛!
“我知道!我知道!”
光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那只悬着的手,极其轻柔地、用最凉的指腹(小心控制着魂力),小心翼翼地拭去她滑落的泪水,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碰到她脸上的伤口。
“不哭了,乖,眼泪碰到伤口会更疼的……光翎叔叔在这里,一直都在……”
他笨拙地安慰着,冰蓝色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就在这时,房间内其他被这细微动静惊动的人,也瞬间围拢了过来!
一股浩瀚、温暖、如同阳光普照大地般的金色魂力,如同最温柔的潮汐,瞬间将云渺小小的身体轻柔而稳固地包裹起来。
这股力量强大而精纯,带着磅礴的生命气息和安抚灵魂的宁静感,正是之前一直萦绕在房间里的那股温暖魂力的源头!
云渺感觉那股无处不在的剧痛,在这温暖魂力的包裹下,如同冰雪遇到了暖阳,瞬间被压制、消融了大半!
虽然伤口依旧存在,但那种撕裂灵魂般的尖锐感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钝痛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她涣散的目光顺着魂力的来源望去。
只见千道流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床尾不远处。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金色供奉袍,金色的长发流淌着威严的光泽。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云渺从未见过的凝重与深沉的心疼。
那双俯瞰大陆、洞察一切的金色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承受痛苦的痛惜,有对那新生纹路的深沉凝视,更有一种如山岳般沉静的守护意志。
他没有像光翎那样急切地靠近,但他的存在本身,他那源源不断、温暖而强大的魂力,就是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无声的宣告。
他不需要言语,云渺就能感受到那份来自“父亲”的、厚重如山的关切与力量。
在他浩瀚魂力的安抚下,云渺惊惶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