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之行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似锦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为展览创作的新系列作品上,灵感源自她脑海中那些破碎又重生的末世景象,风格更加大胆、冷冽,却又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白云樊对此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不仅调拨了白氏在欧洲的资源协助布展和宣传,甚至亲自过问了行程和安全细节,其重视程度远超一般的商业合作。
这期间,顾彦辰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似锦面前——据说他被顾家紧急派去海外处理一桩棘手的生意纠纷,短时间内无法回国。
苏清清的“清清花坊”也在苦苦支撑了几个月后,悄无声息地关门歇业,她本人也似乎淡出了社交圈,不知所踪。
对于这些变化,似锦毫不在意。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溯光”和即将到来的巴黎展览。
出发前夜,似锦在“溯光”的工作室忙到很晚。当她完成最后的工作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准备收拾东西回庄园。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白云樊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身上还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带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还没忙完?”他走到工作台前,目光扫过那尊在灯光下泛着冷硬光泽、造型如同经历风霜侵蚀却又倔强挺立的骨骼般的雕塑,眼底掠过一丝赞赏。
“刚结束。”似锦放下工具,开始整理桌面。
白云樊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存在感很强,即使不说话,也让人无法忽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似锦回答。
“我送你。”白云樊的语气很自然,仿佛理所当然。
似锦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按照原计划,是林管家安排车送她去机场与团队汇合。
“不用麻烦,”她说,“林管家都安排好了。”
“不麻烦。”白云樊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顺路。”
似锦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好。”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她收拾工具的细微声响。
“这个系列,”白云樊的指尖轻轻拂过“蚀骨”冰凉的表面,忽然问道,“叫什么名字?”
似锦直起身,看向那尊凝聚了她不少心血的雕塑,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归墟。”
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
白云樊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邃的情绪。他看向似锦,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眼神却依旧平静坚定。
“很好。”他低声道。
收拾完毕,两人一同离开“溯光”。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白云樊的车就停在路边。他亲自为似锦拉开车门。
车内,冷松的淡香弥漫。
白云樊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极其简约复古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似锦面前。
“拿着。”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低沉。
似锦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她预想中的珠宝,而是一枚造型独特的徽章。
徽章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上面浮雕着极其繁复而古老的荆棘与火焰交织的图案,中心镶嵌着一颗极小却流光溢彩的深红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火焰在其中静静燃烧。
“这是白氏家族最高权限的信物,”白云樊解释道,目光落在徽章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见它如见我。在欧洲如果遇到任何官方渠道无法解决的麻烦,出示它,会有人帮你。”
他没有说“借”,也没有说“送”,只是让她“拿着”。
似锦看着掌心中这枚分量不轻的徽章,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和象征意义。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信物那么简单。
她抬眸看向白云樊,他正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好。”似锦合上盒子,没有推辞,将其放入随身的包里。
白云樊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才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向白家庄园。一路无话,但车厢内的气氛却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疏离,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宁。
*
第二天,国际机场VIp通道。
白云樊亲自将似锦送到登机口,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款的黑色大衣,少了些平日的商界精英感,多了几分随性的俊朗,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切顺利。”他站在安检线外,对似锦说道,语气平淡,却比往常多了些温度。
似锦点了点头:“谢谢。”
她转身,随着团队走向登机廊桥。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回过头。
白云樊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见她回头,他微微挑眉,似乎在询问。
似锦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你也是。”
白云樊怔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深邃难测的眼眸中,清晰地漾开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很浅,却足以融化周围的冰冷。
他点了点头。
似锦转身,彻底消失在登机口。
白云樊站在原地,直到飞机的轰鸣声远去,才转身离开。
背影依旧挺拔孤傲,但脚步似乎轻快了些许。
*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
似锦一行人刚走出海关,早已等候在此的白氏欧洲分部负责人便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周到。
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入住酒店,倒时差,适应环境,布展工作也在专业团队的协助下高效推进。
巴黎的艺术氛围浓厚,似锦抽空去看了几个博物馆和画廊,汲取灵感。
她的“归墟”系列作品在布展完成后,效果惊人,那种破碎与重生交织的强烈视觉冲击力和哲学思辨,引起了提前来看场的几位重要评论家和策展人的极大兴趣。
展览开幕前夜,似锦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白云樊。
电话那头背景音很安静,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时差带来的慵懒?
“还顺利吗?”他问。
“顺利。”似锦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巴黎璀璨的夜景。
“嗯。”白云樊应了一声,停顿片刻,才又道,“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
“知道。”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白云樊忍不住问她:“没什么跟我说的了?”
“嗯。”
短暂的沉默后,白云樊那边率先挂断。
似锦:“?”
怎么了这人。
似锦放下手机,继续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异国他乡的夜晚,似乎也并不那么陌生了。
阿若在她脑海里小声:【啧啧,铁树开花也比不上棒槌。】
*
展览,即将开始。新的舞台,已经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