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白家庄园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似锦正在三楼的书房里,翻阅着一些关于中世纪金属工艺的典籍,为下一个系列的设计寻找灵感。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若在她脑海里絮絮叨叨地分析着各种合金配比,聒噪却也让时间过得快些。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夹杂着林管家恭敬却略显急促的问候。
“老爷子回来了!”
“快通知先生!”
似锦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老爷子?白云樊的爷爷?她记得林管家提过,这位白家的定海神针,常年旅居海外,打理着白氏庞大的国际业务,极少回国。
她并未在意,继续低头看书。
然而,脚步声却沿着楼梯,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而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书房的门被推开。
林管家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紧张:“乔小姐,老爷子想见您。”
似锦抬起头,看到林管家身后,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约莫七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斑白,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中山装,手持一根乌木手杖,身姿挺拔,没有丝毫老态。此刻,他正用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似锦,目光中带着审视、挑剔,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就是乔似锦?”白老爷子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
似锦合上书,站起身,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是。”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无惶恐,也无谄媚,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这种平静,似乎激怒了老爷子。他眉头皱起,冷哼一声:“听说,你最近和阿樊走得很近?”
“白先生是我的投资人。”似锦回答得滴水不漏。
“投资人?”老爷子嗤笑一声,手杖在地上顿了顿,“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一个毫无背景、家道中落的女孩,凭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还住进了白家庄园?乔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别总想着走捷径,攀高枝儿!我们白家的门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难听,充满了侮辱性。
林管家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却又不敢插嘴。
阿若在似锦脑海里气得跳脚:【老东西!嘴这么臭!吃大蒜了吧?!阿锦!怼他!用你的冰碴子话冻死他!】
似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老爷子,仿佛他刚才说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种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人恼火。
白老爷子见她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怒火更盛!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小辈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他向前一步,语气更加咄咄逼人,“我告诉你,阿樊的婚事,早有安排!是欧洲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千金!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不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可以肖想的!识相的话,就自己主动离开,还能留几分体面!否则……”
“否则怎样?”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白老爷子的话。
白云樊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风尘仆仆。
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自己的爷爷。
白老爷子看到孙子,气势微微一滞,但随即更加恼怒:“阿樊!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带回来的都是什么人?!一点规矩都不懂!目无尊长!”
白云樊迈步走进书房,径直走到似锦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没有看似锦,目光依旧锁定在老爷子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你!”白老爷子气得手杖直抖,“我是你爷爷!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看她!什么态度?!我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这是什么教养?!”
白云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她的态度,取决于对方的态度。您以什么态度对她,她自然以什么态度回敬。很公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爷子铁青的脸,继续道:“至于教养,我觉得她很好。至少,比某些仗着年纪和身份,就对别人肆意侮辱、口出恶言的人,有教养得多。”
“你!你放肆!”白老爷子被孙子的话噎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她不是外人。”白云樊的声音斩钉截铁,红瞳中闪过一丝暗芒,“她是我的人。请您记住这一点。”
白老爷子指着白云樊,手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孙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顶撞自己,甚至不惜撕破脸!
“罗斯柴尔德家族?”白云樊冷笑一声,“那是您的安排,不是我的。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也不接受任何商业联姻。”
他上前一步,逼近老爷子,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爷爷,您年纪大了,在国外颐养天年就好。国内的事,尤其是我的事,您最好,不要再插手。”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已经毫不掩饰。
白老爷子死死瞪着孙子,又狠狠剜了一眼旁边始终面无表情的似锦,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就护着这个祸水吧!我看你能护到几时!白家迟早毁在你手里!”
说完,他猛地一跺手杖,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背影都带着熊熊怒火。
林管家连忙跟了上去,低声劝慰。
书房里只剩下白云樊和似锦。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白云樊转过身,看向似锦。他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歉意,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吧?”他低声问。
似锦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没事。”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清澈:“谢谢。”
白云樊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点因爷爷的刁难而产生的怒火和烦躁,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跟她说这些糟心事,都是多余的。
“以后他再来,不用理会。”他说道,“这个家,你说了算。”
似锦点了点头:“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和理解,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白云樊看着她重新坐回桌前,拿起书继续阅读的侧影,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露出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爷爷的反对?他从未放在眼里。
他要护着的人,谁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