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族地的日子,对于莫千愁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
他的住处确实雅致,一间搭建在巨大树冠上的木屋,推开窗就能看到云雾缭绕的林海和闪烁的萤光,空气清新得能洗涤灵魂。
而食物是各种甘甜异常的灵果和清香扑鼻的花露,对他修为大有裨益。
但……太无聊了!
修行确实艰苦。
药师族长亲自指导,内容却枯燥得让他想撞树。
不是长时间静坐感应自然能量流动,就是学习辨认各种古老草药及其特性,再不然就是练习操控植物进行最精细的操作,比如用藤蔓编织出毫无瑕疵的图案,好端端的跟小姑娘一样玩起了刺绣。
这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对天赋异禀的莫千愁来说,简直是折磨。
他抗议过,但药师族长只是淡淡一句:“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汝以为汝已精通自然之道,差得远矣。”
更让他崩溃的是——信号屏蔽。
精灵族地有强大的古老结界,外面的网络信号根本进不来。
他那个最新款的终端在这里成了板砖,只能玩玩里面预装的单机游戏,依靠着一些之前下载过的影片和小说解闷。
他想联系爷爷问个明白,却发现唯一的传送阵被严格看守,没有药师族长的允许,根本无法启动。
他感觉自己真的被软禁了。
“哈达尔,我们得想办法溜出去。”莫千愁对着肩膀上的小鹰抱怨,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又怎么会甘愿在这里被看着。
哈达尔歪着头,啄了啄他的耳朵:“族长说,安心修行,不要想太多。”
“你到底是谁的鹰?!”莫千愁气得想把它炖汤。
莫千愁的抗议如同石沉大海,药师族长依旧每日准时出现,布置下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修行课业。
精灵族地的宁静美好,他已经全然感受不到了,在他看来,这里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牢笼。
终于,在一个月色被浓密树冠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夜晚,莫千愁下定了决心——跑!
他得溜出去,亲自去问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成留守儿童了。
他仔细观察了好几天,传送阵那边守卫森严,几乎没有漏洞可钻。
但他发现,精灵族地的结界也并非无处不在,似乎在某些能量流动的间隙,或者靠近某些古老树木的地方,结界的力量会相对薄弱一些。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通过那些地方,逃往外界。
“哈达尔,今晚行动!”莫千愁压低声音,对着打瞌睡的小鹰说道。
哈达尔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地:“族长说……”
“闭嘴!再提族长今晚就吃烤鹰肉!”莫千愁恶狠狠的威胁。
哈达尔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虽然它不是真的鹰,只是个精灵而已,但是莫少爷他也得罪不起啊,他还要靠莫少爷升级呢,他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夜深人静,只有森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鸣叫,莫千愁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把自己当成变色龙一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巨树。
他凭借着这几日枯燥修行时被迫提升的自然感知力,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夜间巡逻的精灵哨兵。
他的目标是一棵位于族地边缘,极其古老的界树,这棵树巨大无比,一部分根系甚至探出了结界的范围,扎入外界的土地。
莫千愁在一次辨认古树的课程上偶然发现,这棵树附近结界的波动最为异常。
他像只灵巧的猫科动物,在阴影中穿梭,终于来到了界树下。
果然,靠近树根探出结界的地方,那层无形的屏障仿佛水波般荡漾着,力量明显减弱了许多。
“就是这里!”莫千愁心中一阵激动。
他尝试着将手伸过去,果然,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结界,感受到了外界截然不同的,略显浑浊却自由的空气。
莫千愁的眼眸一下子亮了。
“哈达尔,快!”他低声催促,自己率先钻了过去。
小鹰扑棱着翅膀,也顺利穿过。
成功了,莫千愁心中狂喜,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静谧美好的牢笼,转身就欲投入外界森林的怀抱。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撞在了一个柔软却无法撼动的墙壁上。
咚!
莫千愁捂着鼻子倒退两步,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药师族长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面前,依旧是那副慈和的表情,仿佛只是晚饭后出来遛个弯。
“夜深露重,小友这是欲往何处去?”药师族长温和地问道,仿佛真的很好奇。
莫千愁:“……”
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憋过去。
大晚上的,这也太吓人了吧?
“我……我出来……赏月!对,赏月!”
莫千愁急中生智,指着被树叶挡得严严实实的天空。
药师族长抬头看了看密不透风的树冠,又看了看莫千愁,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哦?在此地赏月?小友倒是好雅兴。”
莫千愁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的谎话拙劣的可笑。
药师族长轻轻一挥手,莫千愁和哈达尔就不由自主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送回了结界之内。
“修行未成,心性不定,外界纷扰于你无益。”药师族长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且随吾回去,今日之课业,便修习静心凝神之法吧。何时能真正静下心来,何时再谈其他。”
于是,莫千愁的第一次越狱行动,以被当场抓获并罚加练双倍静坐课业而告终。
接下来的几天,莫千愁像是跟结界杠上了,他尝试了各种方法。
地道战,结果没挖几下就被坚韧的树根和突然冒出来的,会咬人的荧光蘑菇劝退了。
伪装成精灵,他用树叶和花瓣做了个拙劣的头套,还没靠近传送阵就被一眼识破,因为精灵根本没有他这么浑浊的气息。
试图说服哈达尔去引开守卫,结果哈达尔飞过去就是一句:“族长!主人要跑!” 差点把莫千愁气吐血。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更丰富的课业,从静坐到抄写古老的精灵典籍,再到照顾那些脾气古怪的魔法植物
在被一株食人花追着跑了半个族地后,莫千愁都快绝望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修行,而是在参加某种奇怪的精灵族地生存挑战。
直到某一天,他在被迫照料一株极其娇贵,据说能反映照料者心境的镜心兰时,因为内心烦躁不安,那株兰花瞬间枯萎凋零。
药师族长看着枯萎的兰花,轻轻叹了口气:“汝心不静,力不由心,纵有天赋,亦如无根浮萍,风吹即散,汝可知,汝之祖父将汝送来,非为囚禁,实为保护,外界风波已起,汝此刻出去,不过徒为棋子,甚或累赘耳。”
累赘?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莫千愁。
虽然药师说话总是跟个古代人一样爱拽文,但莫千愁还是能精准识别关键词。
他一直以为自己天赋很好,是天之骄子,可爷爷却把他送到这里保护起来?是因为觉得他太弱,出去只会添乱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和憋屈涌上心头。
他看着那株枯萎的镜心兰,又想起自己一次次失败的逃跑,第一次开始真正反思。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浮躁了?所谓的天赋,在没有扎实基础和沉稳心性的支撑下,真的有用吗?
这一次,他没有再抱怨,也没有再试图逃跑。
他默默地拿起工具,开始清理枯萎的花株,准备重新栽种。
药师族长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或许,这块顽石,终于要开始开窍了。
如此……甚好,也算是对那位莫族长,有了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