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凌霄殿的惨剧,如同最阴霾的乌云,久久笼罩在幸存者心头。
锦觅自那日后,便彻底失了魂。
她亲手杀了最爱的人,尽管是无心之失,但那锥心之痛与无尽悔恨,却日夜啃噬着她。
她抱着旭凤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直至昏厥。
醒来后,她便如同行尸走肉,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着,或是疯狂地四处寻找能起死回生之法。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法力无边、地位尊崇的斗姆元君。
她不顾一切地跪倒在斗姆元君的清修之地外,磕头哀求,额头磕出血迹,声音嘶哑:“求元君慈悲,救救旭凤,一切都是锦觅的错,锦觅愿以命相抵,求元君救他!”
然而,那清修之地的大门始终紧闭,毫无回应。
只有一名仙童出来,面无表情地传达元君法旨:“万物生死,自有天命,陨落之神,不可复生。仙子请回吧。”
冰冷的拒绝,如同最后一盆冷水,将锦觅彻底浇透。
她瘫软在地,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死寂。
就在她万念俱灰,几乎要随旭凤而去之时,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
温颜尊神!那位执掌万物生机的尊神,她或许…或许有办法!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下界扶风山的方向而去。
历经波折,她终于来到鸟族圣地。
此刻的她,早已没了往日精灵古怪的模样,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如鬼,眼中只有疯狂的执念。
她甚至无法正常通传,便直直朝着凤凰殿冲去,却被鸟族守卫拦住。
“让我见尊神,求求你们,让我见温颜尊神。”锦觅哭喊着,几乎要跪下去。
动静惊动了殿内之人。
温颜缓步而出,看到形容枯槁、状若疯癫的锦觅,眸光微动。对于天界发生的惨剧,她早已知晓。
“尊神,尊神救命。”
锦觅一见到她,如同见到了真神,扑倒在地,泣不成声,“求尊神救救旭凤,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大发慈悲…只要您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温颜静静地看着她,并未立刻回答。
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乃是天地大忌,即便她执掌生机,亦不能轻易为之。
旭凤神魂已散,重聚谈何容易?
然而,看着锦觅这般绝望痛苦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她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锦觅:“他的情况,本尊已知。神魂消散,重聚非易事,非寻常之法可救。”
锦觅闻言,眼中刚亮起的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却听温颜继续道:“然,天道之下,总有一线生机。万物轮回,并非绝路。”
锦觅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求尊神明示,无论多难,锦觅都愿意尝试。”
温颜目光掠过她,望向渺远虚空,声音缥缈:“你若真有心,便舍了这一身仙骨,堕入凡界,经历七七四十九道命劫。
每一劫,皆需你以真心、性命去渡,不得取巧,不得回避。若能熬过,于生死轮回间感悟至情至性,或许…能于茫茫人海中,重遇那一缕你执着追寻的残魂碎片。
届时,方有一线重塑之机。”
此法并非直接复活,而是给予一个渺茫的希望,一场对两人心意与命运的极致考验。
成与不成,皆看造化。
锦觅听得怔住,这其中任何一样,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与磨难。
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朝着温颜重重叩首:“锦觅愿意,多谢尊神指点之恩。”
只要有一线希望,莫说四十九道命劫,便是千道万道,刀山火海,她也甘之如饴。
温颜看着她眼中重燃的决绝光芒,微微颔首:“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锦觅再次叩谢,这才挣扎着起身,眼中虽仍有悲恸,却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与方向。
她转身,毅然决然地向着轮回台的方向走去。
温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深远。
情之一字,竟能令人至此。
她转身,步入殿中。内间,润玉正倚门而立,显然听到了方才的一切。
他走上前,轻轻拥住温颜,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低声道:“夫人心善。”
温颜靠在他怀中,淡淡道:“各人缘法罢了。”
润玉不再多言,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心中愈发庆幸,自己能得她青睐,免于那般苦楚煎熬。
而锦觅,则怀揣着那渺茫却唯一的希望,纵身跃下了轮回台,开始了她漫长而艰难的凡界渡劫之路。
前方是未知的苦难,却也是她与旭凤,唯一的救赎可能。
凌霄殿的血迹尚未干涸,紫云方宫却已成了真正的冷宫。
荼姚被天兵拖回这曾经象征着她无上荣光、如今却如同冰冷囚笼的宫殿,形容枯槁,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躯壳。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仿佛还残留着旭凤最后那点冰冷的温度。
凤儿…她的凤儿…她唯一的指望,全部的希望…就那样死在了她的面前,死在了她最恨的那个女人的女儿手里!
巨大的悲痛与绝望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权势?地位?帝王的宠爱?这一切在失去儿子的痛苦面前,都变得可笑而虚无。
死…对,去死…去陪她的凤儿…黄泉路上,她不能再让凤儿孤零零一个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死寂的眼中燃起。她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寻到了被弃置在一旁、象征着天后权威的凤凰发簪,尖锐的簪尾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就在她举起发簪,欲刺向自己心脉之际,宫门却被猛地推开!
是锦觅!那个杀了她儿子的凶手!她竟还敢来!
荼姚眼中瞬间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厉声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来,本宫杀了你。”
她如同疯妇般扑过去,却被锦觅轻易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