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院药园中有些珍贵药材,可以制固元镇痛丸,但我还需要更多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制药。
日子也过得很快,我的身体不与外界接触后,倒是大好了!
一日夜里,我悄无声息的翻墙出去,可有人在数丈之远,我感觉身体血气翻涌,我立刻回到延和院中,才渐渐平息下来。
再之后,我从未出过延和院。
药材也陆陆续续的送来,只是三味主药,还没有收到。
那三味药,应该是极其难寻的!
在第三月,三味主药居然到了!
我心中激动不已!
着手制药,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按照烬生方的法子,我按部就班,药成了!
药液入喉时带着松根露的醇厚,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那七滴本命精血的气息。
起初并无异样,只觉一股暖意从丹田缓缓升起,像初春的融雪漫过冻僵的河床。
子时的月光透过窗纸,在榻前投下一片清辉。
忽然,那暖意猛地收紧,有无数细如发丝的东西在体内游走、缠绕,冰蚕锦丝的凉与鲛绡末的黏在经脉里交织,竟生出些微刺痛,像是魂魄被轻轻拽了拽,正一点点往肉身里贴合。
往日里稍一靠近人就泛起的心悸消失了,胸口那股总也压不住的血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稳稳托住,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我抬手抚上心口,能清晰感受到心跳的力道,沉稳得不像从前那个稍动即喘的自己。
静卧到次日清晨,窗外传来洒扫的声音,隔着窗纸,竟没有丝毫气血翻涌的迹象。
我试着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触到微凉的窗棂,只觉一股平和的力道在体内流转——那是魂魄与肉身终于不再相斥的安稳。
五年。
我望着院角新发的桂树枝芽,忽然笑了。
这一次,不用再困在这方庭院里等谁来,我可以自己走出去,走到边关,走到他身边。
我留了书信,悄悄离开了延和院,离开了这宫殿。
我骑上快马,赶赴边关。
我们已经半年未见了!
我策马出城,城郊麦田还留着点青意,白茅上的霜气被朝阳烘得软。
行过黄河渡口,风就变了性子。
先前还带着点暖的风,裹着河面上的寒气往衣领里钻,我把披风紧了紧,眼角余光只扫到光秃秃的杨柳枝,在灰天底下抖得厉害。
驿站打尖时,伙计端来的热汤冒着手,我扒了两口就翻身上马,墙角好像堆着冬菜。
进河北地界,雪粒子开始飘。
沙沙作响,官道旁的荒草早被冻得枯黄,远远见着戍边骑兵的影子,心里竟急了几分,催着马又快了些。
路过莫州城,城门守卫的棉甲上凝着白霜,我没敢停,只瞥见城根下残留的积雪,被马蹄踏得乱糟糟的。
快到幽州时,桑干河的冰面泛着冷光。
风刮得更猛,连马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我眯着眼往城门望,旗帜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这一路的冬景,不过是匆匆几瞥,霜、雪、寒风都没往心里去,只盼着再快些。
这烬生方果然有奇效,这一路日夜兼程,精力依然充沛。
还有五年时间,真好!
我一日都不想浪费!
进了幽州军营,副将见了我的玉佩,忙要派人去追巡边的九弟,被我抬手拦了。
“不必声张,”我解下披风递给亲兵,“我在帐中等他便是,你们守口如瓶就好。”
掀帘进了九弟的主营大帐,暖意裹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案上还摊着他写了一半的巡边札记,笔杆斜斜靠着砚台。
副将想让人搬火盆,我摆了摆手:“不必,这样就好。”
大帐中居然搁了一架古琴,九弟素来不喜拂琴。
我坐下调弦,指尖触到温润的木面,倒比在外面暖了不少。
帐外风卷着雪粒打在帐幕上,簌簌地响,刚好和琴弦的轻响混在一处。
我弹的还是那首《鹿鸣》,弹到他当年总错的那句时,指尖故意顿了顿,像从前教他那样。
小兵端着炭盆进来,瞥见我抚琴的模样,愣了愣才慌忙放下东西退出去,脚步轻得没敢惊动弦音。
我接着弹,琴音在暖帐里绕了圈,比在外面弹时更柔些——等九弟掀帘进来,听见这熟悉的调子,定要吓一跳。
琴音正绕着帐梁打转,帐门忽然被风掀开,裹挟着一股寒气涌进来。
我指尖一顿,《鹿鸣》的尾音散在冷风中,抬眼时,正见九弟裹着沾了雪粒的披风站在门口,甲胄上凝着的白霜还没化,手里的马鞭攥得紧,显然是刚巡边回来。
他先是瞥见案上的古琴,眉梢微挑——从前在宫里,他总嫌这琴音磨人,如今倒露出点诧异。
可等目光扫到我身上,那点诧异瞬间变成怔忡,马鞭“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连带着喉结都动了动,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还得在延和院养着?”
我没停手,指尖重新落回琴弦,把没弹完的半句续上,笑着抬眼:“烬生方成了,身子好了,就想来看看你。”
帐外的雪还在下,打在帐幕上沙沙响,他站在原地没动,耳尖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竟有点发红,过了会儿才大步走过来,伸手想碰我胳膊,又怕惊扰似的顿了顿,最后只低声说:“胡闹,这么远的路,怎么不提前让人捎个信?”
琴音落时,我起身拍了拍他肩上的雪,指腹触到甲胄的凉意:“要是捎了信,哪还有这惊喜?”
他望着我,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伸手把我往暖处带了带,又喊亲兵备热汤,声音里满是雀跃:“正好,今日巡边见着营里新炖了羊肉,你陪我一起吃。”
我替他卸下盔甲,指尖触到他甲胄的搭扣,金属的凉意浸得人发麻。
解到第三处时,见他锁骨处有道新疤,结痂的边缘还泛着红。
“疼吗?”我声音发紧,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疤。
他浑身一僵,随即偏过头笑,耳后藏着的白发比上次见时多了些,在烛火下泛着银光。
“早不疼了。”他抬手覆住我的手,掌心的茧子磨得我指腹发烫,“倒是你,跑这么远,身子受得住?”
我没答话,只把卸下来的甲胄往旁推了推,见他脖颈处还有未褪的风霜色,眼眶忽然就热了——这半年,他定是没睡过几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