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周延带着一丝轻松的神情回到家,对正在准备晾衣服的林南笙说:“笙笙,我今天联系了一个老朋友,他公司正好缺一个销售协调的职位,我觉得你的沟通能力很适合。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很有兴趣,想约你聊聊。” 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人脉,为她减轻一些求职的艰难。
林南笙晾衣的手微微一顿,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感激周延的用心,但内心深处,一种不愿依赖关系、不想让周延为自己欠下人情的不适感,以及那份“必须靠自己站稳”的倔强,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拒绝。她转过头,脸上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谢谢你呀!不过我还是想先靠自己再努力试试看,再多投投简历,再看看情况。你的关系还是用在更关键的地方吧。”
她将这份好意挡了回去,也再次将压力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持续一个月的求职失败、语言障碍和文化隔阂,像不断累积的砝码,重重压在她的心头。 那份深藏的不安和焦虑,终于找到了一个熟悉又顽固的宣泄出口。
那天,是林南笙接到的第六封正式拒信。邮件里礼貌而冰冷的措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沉默地关上电脑,看着这个被周延布置得温馨、却依然感觉陌生的公寓,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决定转换求职方向:“也许我太心急了,应该先做一些短期的兼职工作,既能适应环境,又能有些收入。”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开始认真筛选本地的兼职信息。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浏览招聘页面时,那种熟悉的、难以抑制的冲动毫无预兆地袭来。她的注意力开始无法集中,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焦灼感。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她挤了洗手液,反复、用力地搓洗双手,指缝、指甲边缘,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冰凉的水冲刷着皮肤,带来一种短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然而,当她用毛巾擦干手,刚刚坐回电脑前不到一分钟,那种焦灼感竟去而复返,甚至比之前更强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先于思维地后退,再次走进了洗手间,又一次重复了洗手的动作。
直到第二次用水流声充斥耳膜,林南笙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和那双已经被搓得微微发红的手,心里咯噔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学生时代那个在高压下才会出现的强迫行为,又回来了。
一种新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用力关上水龙头,靠在洗手台边,低声告诉自己:“不行,林南笙,你要控制住。这个行为……绝对不能带到以后的工作里去。”
这个细微的变化,起初并未被疲惫晚归的周延立刻察觉。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两人都在家。周延在客厅用笔记本处理工作,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南笙来回三次走进了洗手间,每一次,里面都传来了清晰而持续的水流声。
第三次时,周延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关切地问:“笙笙,你怎么了?洗手怎么这么频繁?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南笙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点随意的语气,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哦,没事,刚才整理东西,感觉手有点脏,就多洗了几遍。” 她晃了晃手中并不存在的“物品”。
周延看着她“坦然”的样子,又想到她平时确实爱干净,便打消了疑虑,没有再多想,只是温柔地叮嘱了一句:“嗯,天冷,用温水洗,别着凉。”
他重新低下头,却不知道,他的女孩,正在独自与内心悄然蔓延的无形压力,进行着一场沉默而艰难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