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第二天,“一家三口”全都起了个大早。
前门大街,迎来阁。
二楼的雅间里,方源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茶叶蛋,将最嫩的蛋黄挑出来,放进李安建面前的小碗里。
“慢点吃,别噎着。”
三岁的李安建则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哥哥!”
娄晓月坐在一旁,小口喝着碗里的豆浆,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一大一小,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
一顿早饭,吃得温馨而又惬意。
“源哥,我想回家一趟。”
饭后,娄晓月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这出来……都快一个月了,总得回家住几天。
省的爹妈惦记。”
“应该的。”
方源点了点头,抽出张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豆浆渍:
“回去记得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就说我这边安顿好了,让他们别担心。”
送娄晓月到路口,方源招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建国后,那种被视为“人剥削人”的象征、需要车夫在前面一路小跑的黄包车,早已被明令取缔,取而代之的,是这种车夫可以坐在上面蹬的三轮车。
虽说依旧是辛苦活,但至少,保留了几分生而为人的体面。
“师傅,去东交民巷。”
“好嘞,您坐稳!”
看着三轮车消失在街角,方源这才抱着李安建,转身朝着交道口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
给小家伙上户口,比方源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他直接带着虎啸堡公社派出所出具的证明文件,找到了老熟人李抗战。
李抗战见到他怀里突然多了个粉雕玉琢、就是头发颜色有点奇怪的小娃娃,也是吃了一惊。
但在听完方源那套“父母双亡、亲戚遗弃”的说辞,又看了看公社盖章的文件后,也没多问。
“你小子,倒是个心善的。”
这年头的孤儿多了去了,人家也只是笑着感慨了一句。
然后便亲自带着他,找到了负责户籍登记的同志。
一番登记下来,李安建的户籍信息,便被填写在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略有些泛黄的单页纸质户口本上。
“成了。”
户籍科的同志将户口本递给方源:
“回头拿着这个,再去你们家所在的街道,就能给孩子办理粮食关系了。”
“辛苦同志了。”
“不客气!”
从派出所出来,方源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街道办。
有了户口本,粮食关系办起来也很快。根据规定,像李安建这样三岁左右的非农业户口幼童,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八斤。
不算多,但已是足以让无数乡下社员眼红的保障了。
然而,当方源顺带着提出想在自家院里加盖几间房子的申请时,却碰了个软钉子。
负责此事的房管科干事,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这事不合规矩。
要加盖房子,得等他口中要搬进来住的“舅舅”和“黄家一家人”,户口都正式迁过来之后,才能按流程上报、审批。
方源心里冷笑一声。
明白了。
这就是得罪了街道干部的下场。
上次易中海的事,自己虽然占着理,但也确实没给街道这边留面子。
现在人家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你下点绊子,恶心恶心你,再正常不过。
他也不恼,抱着李安建,转身就直接去了二楼王主任的办公室。
一番密谈后,方源以“帮助街道解决一个城市待业人员的工作安置问题”为代价,成功换来了王主任“特事特办”的批示。
方家在前门大街有八间商铺,公私合营后,安排一个城市户口进去当个店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对王主任而言,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房管科那名干事,接到王主任从楼上亲自打来的电话后,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再看向方源时,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已经换成了一脸热情的笑容,连连保证,会尽快安排施工队上门测量、定价。
除了雨儿胡同,方源打算去协和看看黄家母子,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作为自己将来南渡班底的一份子,方源对黄二狗一家子还是比较上心的。
传染科病房。
郑爱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黄二狗则坐在一旁,笨拙地给她喂着一碗没什么油水的米汤。
肺结核是慢性病。
即便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了链霉素这样的特效药,也需要长达一年多的持续治疗。
而且即便治好了,也难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咚咚咚!”
方源用两个苹果的代价,把小家伙放在护士站让值班护士暂时带一下子。
毕竟是传染病病房,小孩子抵抗力差。
“方……方先生!”
黄二狗连忙起身,脸上满是感激与局促。
“不必如此。”
方源走了进去,将剩下的大半袋苹果放在床头柜上:
“说了是雇佣关系,安心养病就是。
以后,我还指望你们一家给我好好工作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着。
花点钱养着这一家四口,对如今的方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问题是,招了人,钱也花出去了,人却迟迟用不上,这才是问题。
总不能郑爱花在这儿住一年院,自己就白养着这一家子一年多吧?
看来,是时候把灵泉水给她用上了。
安抚了郑爱花几句,方源便把黄二狗叫到了走廊尽头的过道里。
“两件事。”
方源开门见山:
“第一,你的户口和工作问题,我已经跟派出所和街道那边打点好了。
你找个时间去办一下,顺便,给自己改个名字。
二狗二狗的,不好听。”
黄二狗闻言,眼圈一红,又要下跪。
方源一把将他扶住,皱眉道
“站直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却一脸卑微的青年,声音转冷:
“第二件事,关于你母亲的病。”
“我打听到一个解放前的老神医,他手里有种祖传的药,专治肺痨。
就是……不确定真假,毕竟这年头的骗子比较多。
另外就是,价格有点贵。”
“方先生!”
黄二狗“噗通”一声,再次跪下了,抱着方源的腿,哭着哀求: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娘!
我……我给您做牛做马,下辈子都……”
“起来!”
方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踢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需要的是择人而噬的狼,而不是只会在我脚边摇尾乞怜的狗。”
“你母亲治病需要的药,我会想办法。
但这代价,肯定不小。”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玩味。
“你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还我。”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方源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自己。
他不清楚,这些监视的目光,是来自官方,还是易中海花钱雇来打算报复自己的街溜子。
若是前者,那便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若是后者……
方源紧了紧搂着李安建的胳膊,嘴角不受控制地,歪出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中午,方源简单用空间里提前打包好的三菜一汤,对付了一顿。
见小家伙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胃口大开,多添了两碗米饭。
午后,方源正拿着根树枝,在院里的沙地上,一笔一划地教小家伙写字,院门便被敲响了。
是老熟人,雷师傅。
“雷师傅,快请进!”
将人请进门,倒上茶,两人便说起了正事。
“……大概就是这样。”
方源指着院子的南半边:
“顺着东西两侧,再各起四间厢房。
面积不用太大,每间二十平左右就成。
对了,每间屋子都得给我修个炕,北方的冬天冷。”
他又指了指院角的下水道井盖。
“其中一间,得连通下水道,修个带茅坑的洗漱间。
总不能让下人,跟主家共用一个厕所吧。”
雷师傅掏出个小记事本,一边听,一边写写画画。
片刻后,他抬起头,报出了一个数字。
“方先生,按您的要求,八间房,带一个洗漱间,连工带料,大概需要一个月的工期。
材料费,青砖、木料、瓦片这些,大概要八百五十块。
人工费,我给您找五个老师傅,一天一块五,一个月下来,算二百四十块。
要不然,您先交个一千块钱,事后多退少补怎么样?”
“没问题。”
方源痛快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能动工?
还有,我记得中午是不是得包一顿饭?”
“是有这规矩,至于工期,明天!明天我就带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