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热闹气儿随着鞭炮屑一同被扫净。
晨起的时候,还隐约能闻到那些残存在地上的火药味。
红色的炮仗碎屑被堆在角落里,燃起一堆堆冒着青烟的火焰。
陆沉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苦修《龙吟铁布衫》,将周身气血打磨得愈发凝练外。
也未曾放下书本,几乎日日都泡在沈记药铺的后院书房里,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埋首于各类志异杂记,地理图志之中,增长见闻。
这日,他正翻阅一本名为《载物志》的古旧书籍,看得啧啧称奇。
待放下书本,他也不禁低声自语:“原来天下四方,皆有蛮族,并非仅有北方的云蒙……”
书中记载,大乾王朝虽统摄中土,威加海内,却也有着四方边患。
东方有自称“黄金家族”的云蒙帝国,麾下烈风、真阳、赤武等部族骁勇善战。
西方有火罗帝国,以月氏、乌孙氏为尊。
南方更是盘踞着“百越九姓”,势力错综复杂。
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关于南方的记载上:“龙脊岭以南,乃是巫溪之地。”
“巫溪有五部蛮族,民风彪悍,天性劲勇,尤擅山地攀援、林间作战……”
他眉头微蹙,心下沉吟:“开春后我就要正式入职巡山司,职责便是巡守龙脊岭,届时免不了要与这帮巫溪蛮打交道。”
他低头,再看向书中的描述:“此等蛮族,信奉盘瓠为祖,族人喜着五色斑斓衣物,各部首领被称为‘精夫酋长’。”
“据说被选中的精夫,需服食特定的奇花异草,成功后便能力大无穷,肌肤坚韧如铜铁……”
陆沉将这些特点都记下之后,默默合上书卷,心中感慨:“想不到龙脊岭另一头的天地,竟是这般模样,当真是读万卷书,方知天地之广阔。”
只希望明年这开春之后的动荡,能来的晚一些。
我如今这实力,在安宁县内,算是还可以,但要是真正放在两军阵前,随着大军去交战的话,未免就有些不够看了。
还是得想办法提升实力。
否则被乱军丛中的刀兵所伤,未免就有些太不划算了。
时光荏苒,一晃十几日过去。
年节的味道渐渐淡去。
安宁县复又归于往日的平淡中。
这日,陆沉骑马前往兴饶镇,恰巧在码头遇见了正准备出船的白阿水。
宝蛟江面的冰层已然解冻,粼粼波光映着升起的日头,已经可以下河去打渔了。
对于这些靠河而生的人们,一冬天都没有任何进账,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等不及。
白阿水现如今虽然已经不至于还会为了一顿饭饿肚子,但这种早就已经养成的习惯,却是没有落下半点。
见到陆沉,白阿水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少爷!”
陆沉见他精神头十足,身旁的舢板也换成了一条更结实些的乌篷船,便笑道:“阿水,这是要出船?看你这架势,最近收获应该不错。”
白阿水憨厚地笑了笑,挠头道:“托少爷的福,换了籍,不用再受鱼栏那帮人盘剥,总算攒下些钱换了这条船。今日天气好,想去江心碰碰运气。”
陆沉见江风习习,水波不兴,一时也起了兴致,便道:“左右无事,我与你同去如何?也瞧瞧你这打渔的本事。”
白阿水闻言,连忙侧身让开:“少爷愿意上我这小船,是我的荣幸!您快请进舱里坐,江风凉。”
陆沉弯腰钻进低矮却干净的乌篷,在船头坐定。
白阿水则在一旁熟练地准备着打窝的饵料。
他将一些蝉蜕细心磨成粉末,又混合了特定的湿土,最后倒入些许米酒浸泡搅拌,动作麻利。
陆沉看着好奇,问道:“阿水,你这饵料似乎有些门道?”
白阿水一边忙活,一边毫无保留地答道:“少爷好眼力。”
“不瞒您说,我能在这宝蛟江里屡有收获,靠的就是家里传下来的这点制饵秘方。”
“只要用蝉蜕磨成粉,然后再混着湿土,拿米酒浸泡一晚上,等这些东西全都被米酒的滋味一激,那味道最能引鱼……”
他将步骤和原理一一道来。
这本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在陆沉面前,却无半分隐瞒。
陆沉听得入神,点头赞道:“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有这种秘方,想要真正能有所收获,也少不了你在这江里的劳作。”
很快,饵料备好。
白阿水站在船头,看准水势,手腕一抖,将饵料精准地撒入一片洄水区域,这饵料用作打窝。
他一连选定了好几个地方,都打下窝子之后。
过了片刻,自觉应该已经有鱼汇聚过来,随即拿起渔网,腰腹发力,双臂一展。
那渔网如同乌云般撒开,罩向水面,动作一气呵成,显是多年的老把式。
趁着等鱼入网的间隙,两人闲聊起来。
陆沉望着悠悠江水,说道:“阿水,开春之后,我恐怕要离开一段时日,前往茶马道的六扇门衙门,那边情况未明,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白阿水闻言,随即坚定道:“少爷去哪,阿水本应跟着。”
“但我晓得自己现在本事低微,跟着去只怕会给少爷添乱,我打算就留在这里,一边守着兴饶镇这边,一边跟着红拂姑娘好好练功。等少爷在那边站稳脚跟,或者有用得着阿水的地方,我再去效力!”
陆沉点点头:“你有此心便好。”
“六扇门水深,确实不宜过早涉足,短期内,我们应该还是在巡山司做事,你在此处好生经营,勤练武艺,先在巡山司内站稳了脚跟就好,将来必有用处。”
正说着,原本平稳的乌篷船却突然猛地一晃!
系在船尾的渔网线绳瞬间绷得笔直,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下传来,扯得小船都偏移了方向!
白阿水先是一喜:“中大货了!”
他连忙双手抓住绳索,用力回收。
但只拉了一下,脸色就变了。
那水下之物力量奇大,任他如何使劲,渔网竟是纹丝不动,反而把他带得身子发沉,不住向前倾斜过去。
他与水下那未知之物较劲了片刻,额头已见汗珠。
随着时间推移,白阿水脸色看起来越发凝重,与之僵持许久,却还是不见对方松力,白阿水这才明白过来。
“坏了!这力道……怕是遇上‘龙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