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仪的屏幕终于停止跳动，残留波形彻底归零。星玄把那张裂了缝的屏蔽符收进怀表夹层，动作不快，但很稳。
灵汐坐在能量云边上，两条小腿晃着，小树布偶被她抱得紧紧的。她看着星玄走回来，开口问：“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信号再出现？”
“等不来。”白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滑了一下，“干扰源已经断了，像是专门为了那一刻才接入的。”
星玄靠着主控台边缘坐下，抬头看穹顶流动的星光。他没说话，过了几秒，忽然说：“你们知道我第一次去西游世界，救的是谁吗？”
灵汐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会翻跟头的猴子？”
“孙悟空。”星玄点头，“五指山底下压了五百多年，那天我刚穿过裂缝，就听见石头里有人骂天骂地，声音都哑了。”
“你不怕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揍你？”白问。
“怕。”星玄笑了笑，“他手刚伸出来的时候，整座山都在抖。我站他面前，他眯着眼看了我三秒，然后吼了一句‘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敢打扰老孙睡觉’。”
灵汐笑出声：“那你怎么说？”
“我说，睡是睡不好了，要不先出来透个气？”星玄模仿当时的语气，“我把灵泉水倒在封印绳上，那绳子一碰水就冒烟，接着化成了灰。他愣了一下，低头闻了闻手腕，说‘这水……有点像花果山的晨露’。”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呢？”灵汐催道。
“然后他就坐起来了。”星玄靠在台边，眼神有点远，“身上全是干掉的血和泥，衣服破得像抹布。他看着我，问我要干嘛。我说没事，路过。他说‘路过？那你哭什么’。”
“你哭了？”灵汐睁大眼。
“没有。”星玄摇头，“但我眼角有点湿。可能是风太大。他说他闻得到，不是风，是人心的味道。”
白轻声说：“你当时……其实不知道救他是对是错吧？”
“当然不知道。”星玄坦然，“那时候系统还没给我发任务，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管一个传说里的角色。可我就觉得，如果我不挖这一下，以后每次听到‘齐天大圣’四个字，都会觉得堵得慌。”
灵汐抱着小树，小声哼了一句歌谣，音调轻轻的，像风吹过树叶。
“你说他现在还记得你吗？”她问。
“记得。”星玄肯定地说，“后来我再去花果山，猴子正在教小猴们打拳。看见我，直接从山顶翻了个跟头落下来，手里拎着个桃子，塞我嘴里就说‘这次够甜了吧’。”
“那你给他带的辣条呢？”灵汐追问。
“被他当贡品供桌上了。”星玄无奈，“说是‘人间至宝，不可轻食’。结果一群猴子半夜偷吃，第二天全拉肚子，他还怪我毒害他的子民。”
灵汐笑得打滚，差点从能量云上滚下去，被白伸手扶住。
“别光顾着笑。”白提醒，“我们现在的处境，和当年他被困五指山，有没有相似之处？”
星玄沉默了一下：“都是被人盯着，动一步就有反应。”
“而且都不知道自己被谁盯。”白补充，“就像那个干扰信号，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它确实存在过。”
灵汐收了笑，认真起来：“所以……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去女儿国？”
“有可能。”星玄站直身体，“但更可能的是，有人希望我们赶紧去——太顺利本身就是问题。设备全好，时间刚好，连符文测试都一次通过。这种事在咱们的任务里，十年都遇不上一次。”
“所以你是说……这是个局？”灵汐皱眉。
“不一定是有陷阱。”星玄分析，“但也可能是某种引导。比如，有人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或者错过什么。”
白看向控制台：“按照系统记录，西游世界的因果线非常复杂。唐僧取经是定数，但每个配角都有变数。女儿国国王的遗憾，本质不是没能留住唐僧，而是她的感情从未被真正回应过。”
“可唐僧明明动心了。”灵汐不服气，“我都看过那一段，他回头看了好几次。”
“动心没用。”星玄说，“他选择了路。就像孙悟空明明能逃，却一直等到有人来解封印。他们都不是没感情的人，只是背的东西太多。”
灵汐低下头，手指绕着斗篷上的星辰碎片：“所以我们的任务，也不是改变结局，是让那个人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难过。”
“对。”星玄点头，“就像我当时救孙悟空，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是让我自己能睡得着觉。”
白忽然说：“我查到了一点东西。”
两人看向她。
“刚才那道干扰信号，虽然被清除了，但在消失前，它短暂触发了一个频段标记。”白调出一段数据，“这个频段，曾经出现在《西游记》任务完成后的结算日志里。”
“什么意思？”灵汐问。
“意思是。”星玄慢慢说，“这个信号，认识我们。而且很可能，是从上一次西游任务留下的痕迹里爬出来的。”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所以……”灵汐声音变小，“有人一直在看我们做事？”
“不止是看。”星玄眼神冷了几分，“是在学。学我们怎么救人，怎么改局，怎么避开系统的规则。现在反过来，用我们的方式给我们设了个顺水局。”
“那还去吗？”白问。
“去。”星玄说得干脆，“既然来了，就干到底。他们想看我们怎么做，那就让他们看清楚。我们不是来破坏故事的，是来让人记住故事的。”
灵汐忽然跳下软垫，跑到他面前：“那我们要不要给孙悟空留个话？就说，有人还记得他不是妖怪，是齐天大圣。”
“可以。”星玄笑了，“等我们从女儿国回来，我用星辰沙漏送一段梦过去。让他梦见花果山的桃树全开了，天上没有紧箍咒，也没有佛光压顶。”
“我也要加一句！”灵汐举手，“就说‘有小朋友想你了，下次带糖给你吃’！”
白淡淡接话：“建议附赠一瓶止泻药。”
三人同时笑出声。
笑声落下后，星玄走到空间角落，打开随行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块青石片。石头表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俺老孙到此一游”。
“这是那天他随手掰下来的。”星玄摩挲着石片，“说是要送给我当信物。结果写完才发现不会写字，还是我帮他描的。”
“你留着它干嘛？”灵汐好奇。
“提醒自己。”星玄把它放回包里，“有些事看起来是任务，其实是缘分。我们以为我们在修正世界，其实世界也在修正我们。”
白看着控制台：“穿越窗口还有三十分钟开启。目前所有装备状态正常，清心符已封装，水质检测仪待命。”
“那就等时间到。”星玄站回主控台前，“不管外面等着我们的是局还是劫，先把眼前这个人帮了再说。”
灵汐抱着小树，仰头看他：“星星，你说孙悟空要是知道我们要去女儿国，他会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星玄笑着模仿猴子的腔调，“女人啊，麻烦得很！不过嘛——”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要是真心疼一个人，哪怕不说出口，也该让人知道她没白爱一场。”
灵汐没再说话，只是把小树抱得更紧了些。
白低头检查背包封口，确认无误。她抬头时，发现星玄正望着空间深处那片模拟过花果山云雾的区域，目光停了几秒，然后收回。
“准备好了？”她问。
“差不多了。”星玄活动了下手腕，“就差最后一件事。”
他从怀表里取出一张新的空白符纸，笔尖沾了点灵泉水，开始书写。
灵汐凑过去看：“这又是什么符？”
“追踪反制符。”星玄一边写一边说，“万一那个信号再出现，这张符会顺着频率反弹回去，至少能抓到一丝源头信息。”
符成瞬间，纸面泛起一层暗金色的纹路，像闪电爬过夜空。
“好看。”灵汐评价。
“能用就行。”星玄把符贴在衣领内侧，位置正好遮住之前的裂痕。
白刚想说什么，控制台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
【叮~】
三人同时转头。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位面锚点同步完成，穿越倒计时：28分钟。”
星玄深吸一口气，看向她们：“最后几分钟，聊点轻松的。”
灵汐立刻举手：“我知道！孙悟空最怕什么？”
“怕紧箍咒？”白猜。
“错！”灵汐得意，“怕洗澡！他说水进耳朵里会嗡嗡响，像念经！”
星玄愣住，随即笑出声：“这谁告诉你的？”
“梦里。”灵汐眨眨眼，“他托梦说，下次见面请我吃蟠桃，条件是别逼他泡温泉。”
白面无表情：“建议任务结束后，增加‘梦境信息真实性核查’流程。”
“别扫兴嘛！”灵汐拉着星玄的袖子，“你说，我们这次回来，要不要再去趟花果山？”
星玄还没回答，控制台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故障。
是一次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他摸向衣领的动作停住了。
那张刚贴上去的追踪反制符，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