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畔依旧喧闹,清真寺的宣礼声准时响起,市民照常喝茶、抽水烟、谈足球。
埃及国防部的大楼就矗立在河畔,白色外墙在烈日下泛着光。
几辆军车停在门口,士兵神情严肃,街上的人匆匆走过。
大楼内部的空调开得很低,走廊里挂着老总统的照片,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能听见压低的争论声。
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桌上摊着厚厚的报告,内容从油价下滑、外汇储备减少,到苏伊士航线的安全风险。
国防部长阿米尔·哈桑用笔敲着桌面,说话不快:“再这样拖下去,我们会被动到动不了。钢铁盟约在北边,东协在红海外,苏联稍远,但是压力给的也不小。我们要决定,哪边才是出路。”
“我们想中立,但现在中立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钢铁盟约要我们提供海军协作情报,苏俄要求开放港口补给,东协则想要航线通畅。我们每拒绝一方,另一方就多出一份怀疑。”
“而我们连飞机零件都要走灰色渠道。要不彻底倒向一边,要不干脆别说什么中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愤怒,也有无奈。
财政部长也在场,他翻着文件,小声说:“我们的钱撑不了太久。要么接受东协的贷款和装备,要么向欧罗巴妥协。再不决定,连工资都要延迟发放。”
房间一片安静,几秒后,阿米尔开口:“你们都看见了,东协答应帮我们修复雷达系统,还能提供防空无人机。”
“钢铁盟约那边,他们想要的是掌控整个中东,而不是合作。”
几分钟前传来的情报让整个会议气氛更加紧张——钢铁盟约的舰队已经进入东地中海,名义上是“联合演训”,实则在封锁航线。埃及的海军指挥中心已经接到通知,要求所有舰艇避免靠近塞浦路斯以北海域。
“他们在给我们施压,想让我们表态。”
国家安全局高层顾问,艾萨·哈立德说道。
“那我们就表态。”阿米尔站起身,声音平稳,却带着决意,“我们不会给任何人苏伊士的钥匙,但我们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东协的合作,我们先走一步。”
几位军官同时在笔记上做了记录。
这意味着,埃及正式决定——不再试图两面周旋,而是倾向东协,至少在军备与航运上。
同一时间,内阁的经济委员会也在召开会议。
总理纳吉布在文件上签了几个字,把批注递给副手:“告诉财政部,与东协的贷款谈判继续。如果他们要港口的使用权,可以给。”
“这等于间接表态,会惹怒钢铁盟约。”有人提醒道。
纳吉布合上笔记本:“他们早就不信任我们了,现在至少还能换来一点生路。”
窗外,夕阳的光洒在尼罗河上,天色泛红。
从空中俯瞰,城市仍在运转——街上车流穿梭,老城区的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电车沿着河道缓缓行驶。可在政府和军方内部,没人再幻想能继续保持中立。
那天晚上,国防部发出加密电报,命令亚历山大、苏伊士和塞得港的海军基地全面检查防空系统。几小时后,一架东协的运输机在夜色中降落,卸下第一批新型设备。
官方没有公告,也没有媒体报道,只有军方的仓库里,亮起了久违的灯光。
埃及的媒体没有公开讨论这一转变,但无论是在军营、清真寺还是开罗街头的茶馆里,人们都在低声谈论同一个道理。
这个国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中立”。
站在亚、欧、非三块大陆的十字路口,就注定要被每一股风推着走。
老人们记得1956年的炮火,年轻人记得阿拉伯之春的断网和宵禁。
他们守着苏伊士运河和亚欧非大陆的交界点,就像守着世界的十字路口。
但守门的人,总得决定替谁开门,替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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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安卡拉。
总统府的窗子紧闭,办公桌上铺满了来自地中海舰队、外交部和驻突尼斯使馆的加密电报。
地图上,那条象征地中海航线的蓝色线,已被钢铁盟约的标记切割成数段——雅典、塞浦路斯、突尼斯、的黎波里。
它们像一串铁钉,将欧洲势力重新钉进南岸。
本来奥斯曼政府对中亚红旗再度升起保持谨慎距离,不愿与莫斯科过近,也不愿得罪布鲁塞尔。
但随着北非的局势在数月内剧变,钢铁盟约的舰队公开驻扎在突尼斯港口,在爱琴海设立“地中海安全协调中心”,并要求沿岸各国配合航道检查时,安卡拉意识到问题不再只是政治,而已涉及国土安全。
“他们宣称要建立‘欧罗巴—北非共同防线’,目的很清楚——他们想掌控整个地中海,把我们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总统没有说话,只是用笔在桌面敲了敲,窗外冷风吹过安卡拉的建筑群,旗杆上的红新月旗轻轻摆动。
真正让高层改变犹豫态度的,是来自利比亚的情报。
钢铁盟约顾问团要求驻的黎波里政府 “限制宗教司法影响、重组军队指挥体系、开放港口情报系统”。
这份文件在总统府引发了沉默。
一旦这种模式进入东地中海,奥斯曼共和国将失去对自己军队和海峡防务的最终控制权。
不久之后,外交部给莫斯科递出了一封措辞谨慎的密电,表示“愿意就黑海与高加索安全框架进行新的协商”。
这是奥斯曼对北方邻居近百年来未曾有过的表态。
安卡拉的动作变得清晰——加强与苏俄在格鲁吉亚边境的军事协调,允许莫斯科派出技术团参与里海天然气管线翻修,同时放缓与钢铁盟约的军购谈判。
几架没有标识的运输机夜间降落在埃尔祖鲁姆空军基地,卸下的是通信加密设备与边境预警雷达专家。
伊斯坦布尔街头仍繁忙,商贩在加拉塔大桥下卖茶,渔船往金角湾里归航。
市民们对远方的地缘政治大多茫然,只是在新闻里看到“北非局势紧张”“欧盟军演”等字眼。
但在军校课堂上,年轻军官们开始讨论一百年前的达达尼尔海峡战役,以及“站在西方一侧而又被抛弃”的旧历史。
老兵们在茶馆里说:“我们不能再让外国军舰停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外,宣布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政府内并非人人赞同与苏联重新靠近,财政官员担心影响与欧洲的贸易,自由派媒体也批评“与过去的幽灵握手”。
但在军队与情报系统中,一个共识正在形成——如果钢铁盟约继续在突尼斯、利比亚、希腊推进军事存在,那么下一步必然会涉足爱琴海与博斯普鲁斯海峡,而那时,奥斯曼将不得不在战争与屈服之间做选择。
夜色覆盖安卡拉,远处清真寺传来祈祷声,会议却还未散会。
窗外灯火绵延,近东的风从地中海吹来,带着盐味、火药味,还有某种说不清的历史感。
安卡拉不希望在那一天来临时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