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破碎之忆
无数只惨白浮肿的手臂从镜面黑洞中疯狂探出,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滔天的怨气,抓向张清玄!四周镜面中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抛光车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出了白汽。
“靠!”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朱砂,看也不看就往前撒去。朱砂碰到那些苍白手臂,发出“滋滋”的轻微灼烧声,冒起几缕黑烟,手臂吃痛般略微收缩,但更多的鬼手又从黑洞中涌出!
陈子轩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按照张清玄之前教的,将一张破障符拍在地面,口中念诵咒诀。符箓亮起微弱的白光,形成一个不大的光圈,将三人勉强护住,那些试图从地面阴影中伸出的鬼手被白光阻挡,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张清玄站在最前方,面对汹涌而来的鬼手狂潮,神色不变。他指尖那点星火骤然明亮,不再是温和的烛光,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混沌色的光刃,随着他手臂挥动,划出一道弧线!
“嗤——!”
光刃过处,如同热刀切黄油,最前方的十几只鬼手瞬间被斩断,化作黑烟消散。星火至阳至净的力量对这类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然而,镜中黑洞仿佛连接着无底的怨念深渊,被斩灭的鬼手瞬间就被更多、更密集的手臂替代,前仆后继地抓来。同时,周围镜面中的那些痛苦面孔,眼睛部位开始流出汩汩的黑血,沿着镜面滑落,滴答滴答,在地面积聚起一小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老板!这没完没了啊!”胖子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鬼手,心里直发毛,手里的朱砂都快撒完了。
“攻击镜面本身!”张清玄沉声道,同时双手结印,更多的星火之力从他体内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光丝构成的屏障,将抓来的鬼手尽数绞碎。“子轩,用雷击木短棍攻击你左侧那片裂纹最密集的镜子!胖子,别撒朱砂了,用定魂香熏靠近你的镜面!”
陈子轩闻言,立刻调转方向,将体内微薄的灵力注入短棍。短棍顶端镶嵌的雷击木微微发亮,带着一丝微弱的电弧,他大喝一声,用力砸向左侧一面布满蛛网裂纹的镜子!
“咔嚓!”镜面应声碎裂,碎片四溅。镜中那张扭曲哀嚎的女性面孔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惨嚎,瞬间模糊消散。而从那破碎的镜面后方,竟然渗出了更多粘稠的黑血,仿佛镜子本身在流血。
胖子也赶紧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支点燃的定魂香,像挥剑一样对着试图从旁边镜面伸出的鬼手挥去。檀香的清冽气息与鬼手散发的阴寒怨气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鬼手明显变得迟缓、虚幻了一些。
“有用!”胖子精神一振,挥舞得更起劲了。
张清玄见两人暂时稳住,目光再次锁定那镜面黑洞。他能感觉到,这些鬼手和镜中幻影都只是外围的干扰,真正的核心,那个散发幽暗光泽、连接镜中界的“黑洞”,才是关键。不解决它,怨念近乎无穷无尽。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保留。周身星火光晕大盛,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降临黑暗中的神只。他一步踏出,无视那些抓挠在星火光晕上、不断被灼烧消散的鬼手,右手五指张开,指尖星火凝聚到极致,化作一只混沌色的火焰手掌,猛地抓向那片镜面黑洞!
“给我出来!”
火焰手掌直接探入那片吸收光线的漆黑之中!
一瞬间,张清玄感觉自己的灵觉仿佛闯入了一个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漩涡。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哭泣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
巨大的传送带在高速运转,发出轰鸣。
几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口罩的女工正在忙碌。
一个年轻的女工,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神清澈,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抛光好的零件取下。她胸前的铭牌写着“赵小娟”。
突然,传送带发出一声不正常的刺耳摩擦声,紧接着,固定传送带的轴承发出一声爆响,断裂!
沉重的传送带如同失去束缚的巨蟒,猛地甩动、坍塌!站在下方的赵小娟和另外两名女工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沉重的金属结构和飞速滚落的零件淹没!
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其他的女工惊恐地尖叫,想要上前救人,却被闻讯赶来的车间主任厉声喝止:“别过去!危险!都回到岗位上去!”
冷漠,推诿,试图掩盖……
死亡的女工被草草处理,家属被用微薄的抚恤金打发。
而更令人发指的是,事故的原因,被归咎于女工“操作不当”!真正的责任——设备年久失修,维护不到位,却被管理层刻意隐瞒下来。
冤屈,不甘,愤怒……死者的怨念,生者的恐惧和压抑,日复一日地在这充满镜子的车间里积聚、发酵。终于,在某个月圆之夜,强烈的怨念撕裂了现实与镜像的界限,将这片区域化为了怨灵囚笼……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钢针,刺入张清玄的脑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赵小娟临死前那瞬间的惊恐和不解,以及死后那漫长岁月中被困镜中、不得超生的痛苦与逐渐滋生的、对所有冷漠旁观者的怨恨。
“原来如此……”张清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强行稳住心神,星火之力在镜中界内爆发,如同黑暗中的惊雷,驱散着粘稠的怨念,直指核心!
“赵小娟!”他沉声喝道,声音穿透了层层怨念的阻隔,“我知道你的冤屈!但滞留此地,吞噬生魂,只会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告诉我,你们真正想要什么?!”
镜中界的混乱和攻击,随着他的喝问,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那些疯狂舞动的鬼手停了下来。
镜面中流淌的黑血速度减缓。
哀怨的哼唱声也消失了。
一片死寂中,那片镜面黑洞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个模糊的、穿着蓝色工装、梳着麻花辫的少女身影,缓缓从黑洞深处浮现。她的脸不再是扭曲怨恨,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悲伤和茫然。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张清玄的方向,嘴唇翕动,一个细弱游丝、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们……只想……要一个……公道……”
“告诉……外面的人……真相……”
“我们……不是……操作不当……”
“是……他们……害死了我们……”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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