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尘封的真相
柳依依的执念深沉而悲伤，却并不狂暴。她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那昏暗的阁楼上，望着窗外，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这种近乎凝固的哀伤，比厉鬼的嘶嚎更让人心头发堵。
张清玄没有试图强行与她沟通，那样只会刺激到她脆弱的魂体。他示意胖子和陈子轩退出小楼，回到那棵老槐树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叶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稍微驱散了一些来自小楼的阴郁。
“老板，这怎么办？看她那样子，不像能沟通的啊。”胖子挠着头，有些发愁，“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吧？咱们还得回去呢。”他心里还惦记着张清玄承诺的（虽然很可能被克扣的）辛苦费，以及晚上可能吃到的、用辛苦费买的好菜。
陈子轩看着那栋小楼，眼神里充满同情：“她等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没回来？是战乱？还是……”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可能——负心。
“去问问还住在这附近的老人。”张清玄做出了决定，“几十年前的事情，年轻人肯定不知道，但总会有一些记忆好的老人家。”
槐荫镇西头这片待拆迁区，并非完全无人。一些恋旧的老人，或者暂时没找到合适住所的人家，还零星居住着。
胖子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凭借着一张自带亲和力的圆脸和一口接地气的方言，没多久就跟一个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摇着蒲扇的干瘦老爷爷搭上了话。他递过去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开始旁敲侧击。
“老爷子，跟您打听个事儿。就那边那棵大槐树旁边的小楼，以前是不是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胖子指着那栋阴森的小楼。
老爷爷眯着眼，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望向那边，似乎陷入了回忆：“柳家啊……记得，怎么不记得。柳家闺女，叫依依，可是我们镇上有名的俊俏姑娘，知书达理……”
“那她后来……？”胖子小心翼翼地问。
“后来？唉……”老爷爷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惋惜，“命不好啊。好像是民国三十七还是三十八年，她跟镇上一个姓陈的后生好上了。那后生家里是开染坊的，有点小钱，人也精神，去省城读书了。两人约好，等槐花再开的时候，后生就回来娶她。”
“然后呢？那后生回来了吗？”陈子轩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爷爷摇了摇头：“没回来。一开始还有信，后来……兵荒马乱的，信就断了。有人说他在省城碰上打仗，没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南边，再也没音讯。柳家闺女就那么等着，天天站在门口，或者趴在窗口看。她爹娘气得不行，给她说了好几门亲事，她死活不答应，就认准了那个陈姓后生。”
“再后来呢？”胖子追问。
“再后来？她爹娘气得相继病倒了，没两年都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守着那栋空房子。街坊邻居看她可怜，时不时接济点吃的穿的。可她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不说话，也不怎么出门，就是等。”老爷爷的声音低沉下去，“大概……是五几年吧，那年槐花开得特别旺，香飘几里地。可有一天，邻居发现她好几天没出门了，觉得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人已经没了，就倒在那个窗户边，手里还攥着那后生给她写的一封信……唉，作孽啊……”
故事听到这里，胖子和陈子轩都沉默了。他们能想象到，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个痴情女子是如何在希望与失望的煎熬中，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难怪她的执念如此之深，跨越了半个多世纪仍未消散。
“那……那个陈姓后生，叫什么名字？他家还有人在这镇上吗？”张清玄开口问道，声音平静。
老爷爷想了想：“叫……陈继学。他家那染坊，早几十年就关了。他家好像也没什么人了，当年听说儿子可能没了，老两口伤心过度，没几年也相继去世了。倒是听说他好像有个妹妹，后来嫁到外地去了，具体在哪，就不清楚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张清玄谢过老爷爷，带着胖子和陈子轩回到了车旁。
“老板，现在咋整？知道是这么个悲剧，但找不到正主，咋帮她了却心愿？”胖子摊手，“总不能咱们去把那个陈继学的尸骨找回来吧？这都多少年了，上哪儿找去？”
陈子轩也皱紧眉头：“而且，就算找到尸骨，告诉她真相，她就能放下吗？等待已经成了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张清玄靠在车身上，望着那棵老槐树和树下的小楼，墨镜下的眼神深邃。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壶光滑的壶身。
“执念的根源是‘未完成’和‘不了解’。”他缓缓开口，“她等待，是因为她不知道结局，心里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者是不甘。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地告诉她‘他死了’，而是让她‘看到’结局，了解他为何失约。”
“看到？”胖子不解，“怎么看到？咱们又不会穿越时空。”
“魂魄残留的记忆碎片，以及……执念本身与事件核心人物的微弱联系。”张清玄解释道，“柳依依的执念如此之强，并且能通过照片被引导至扎纸店，说明她与陈继学之间的‘缘’并未彻底断绝。或许，可以通过她的执念，反向追踪，或者……引导她自己去‘看’。”
他顿了顿，看向胖子和陈子轩：“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胖子，你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香烛纸钱的老店，买一些上好的安魂香、往生钱，还有……找找看有没有民国时期样式的信纸信封。子轩，你试试看能不能通过网络或者联系静薇，查一下民国后期省城那边的旧报纸档案，特别是关于战乱、失踪人员的，范围可以缩小到姓陈的，槐荫镇籍的年轻学生。”
两人领命，分头行动。
张清玄则再次走向那栋小楼。他没有上楼，而是在一楼堂屋相对干净的地方，清理出一小块区域。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朱砂和特制的符纸，开始绘制一道看起来异常复杂、纹路如同水波流转般的符箓。
这不是攻击性的符，也不是防御性的禁制，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用于安抚、引导和连接残念的“引灵溯踪符”。绘制这种符箓，需要极高的精神专注力和对能量细微变化的感知，消耗的不是法力，而是心神。
当胖子和陈子轩带着所需物品回来时，张清玄刚好落下最后一笔。符箓上朱红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老板，东西买来了。这信纸信封可不好找，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点仿古的，您看行不？”胖子将东西递过来。
陈子轩也汇报：“玄哥，我姐那边已经在帮忙查了，可能需要点时间。我这边暂时没找到直接相关的信息。”
张清玄点点头，接过东西。他拿起那仿古的信纸，又看了看楼上方向。
接下来，他要尝试与那段被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往事，进行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这不仅是为了超度一个亡魂，更是对一段被时光辜负的真情，做一个迟来的交代。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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