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市井烟火
回到焕然一新的扎纸店，已是下午。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在擦得干净的地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些许阴冷气息。店内纸张和朱砂的熟悉气味，混合着胖子刚刚拖过地留下的淡淡水汽，构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
胖子早就回来了，正拿着块抹布，哼着小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新货架上那些色彩鲜艳的纸人金童玉女。看到张清玄和陈子轩进门，他立刻放下抹布，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好奇。
“老板，子轩，怎么样？那会自己跑的画抓到了吗？没出啥事吧？”
陈子轩虽然跑完步又经历了一番惊吓，此刻却异常兴奋，抢着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重点描绘了张清玄如何神勇地进入画中世界，与那没有脸的画灵大战三百回合，最终用“无上神通”将其净化，救回无辜女子的英姿。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张清玄的眼神更加崇拜，嘴里不住地“啧啧”称奇。
张清玄没理会两人的聒噪，走到柜台后，拿起那个包浆温润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刚才在画中世界凝聚星火本源一击，虽然消耗不小，但此刻静下心来内视，能感觉到那簇星火恢复的速度比以往更快，核心处的淡金色泽也更加稳定、明亮。这种在实战中锤炼、于消耗后恢复的过程，正是他这独特“红尘道”精进的方式。
“老板，您累了吧？晚上想吃点啥？我这就去买菜！”胖子很有眼色地问道，搓着手，准备大展身手，搞劳一下功臣。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从钱匣里抽出几张钞票：“买条鲜活的鲈鱼清蒸，再炖个排骨山药汤，炒个青菜。剩下的……”他顿了顿，“看着买点水果。”
胖子接过钱，眼睛一亮，‘老板今天居然额外批了水果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心里美滋滋，嘴上应着“好嘞！”，脚下生风地出了门。
陈子轩也凑到柜台前，眼巴巴地看着张清玄：“玄哥，您今天那手进入画中世界的本事，太神了！这……这能不能教教我？”
张清玄放下茶杯，推了推墨镜：“精神力不足，强行侵入他人意念或能量场，轻则头晕目眩，重则神魂受损，被反客为主。你想试试？”
陈子轩想象了一下自己可能变成白痴或者被鬼上身的场景，猛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是先跑步，先背书！稳扎稳打！稳扎稳打！”他心里哀叹，修道之路，果然步步惊心。
张清玄不再理他，目光投向窗外。胡同里，收废品的老赵摇着铃铛慢悠悠走过；隔壁刘婶正端着个簸箕，和卖豆腐的小贩讨价还价；几个放了学的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这些最寻常的市井烟火，与他刚刚经历的那诡谲阴冷的画中世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维度。
但正是这些鲜活、嘈杂，甚至有些俗气的红尘景象，才是他星火成长的沃土，也是他愿意守护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林瑶也来到了扎纸店。她已经换下了便装，穿着一身熨帖的警服常服，更显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七分半。”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习惯性扫过，心中微调了评分，“制服加成，气质更显干练肃穆，腰腿线条依旧出众，可惜……制式服装掩盖了部分身材细节。”他冷静地评估着，如同欣赏一幅不同风格的画作。
“那位女事主情况稳定了，医生说她主要是精神透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没有留下永久性损伤。”林瑶带来好消息，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放松，“后续报告我会处理，咨询费明天应该就能到账。”
张清玄微微颔首。
林瑶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每次合作，她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张清玄身上那种超越常理的能力，以及……他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态度。这让她在依赖其能力的同时，也始终保持着一种职业性的审慎。
“另外，”林瑶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放在柜台上，“这是之前结案后，上面特批的一点……算是谢礼吧。据说是一些年份不错的普洱茶，我不太懂这个，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张清玄看了一眼那做工精致的木盒，没有推辞：“有心了。”
林瑶没多做停留，又沟通了一下后续可能的合作模式细节，便告辞离开，她还有一堆案头工作要处理。
傍晚，扎纸店里飘起了诱人的饭菜香。胖子果然手艺不凡，清蒸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洁白鲜嫩，仅用葱姜丝和热油淋过的蒸鱼豉油调味，最大程度保留了鱼的本味；排骨山药汤炖得汤色奶白，排骨软烂，山药糯滑，暖胃又滋补；清炒菜心碧绿脆嫩。他还真用剩下的钱买了些橙子和苹果，洗得干干净净摆在桌上。
张清玄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着。鲈鱼的鲜甜，排骨汤的醇厚，青菜的清爽，都恰到好处地抚慰着他消耗后的身心。他看似面无表情，但下筷的频率和分量都比平时多了些许。体内的星火似乎也享受着这顿踏实美味的家常饭菜，跃动得更加安稳有力。‘胖子厨艺确实见长。’他心里再次给予肯定。
陈子轩也被留下来吃饭，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夸赞胖子的手艺，把胖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饭后，陈子轩被张清玄赶回去继续背诵《清净经》。胖子收拾完碗筷，美滋滋地抱着几个橙子，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一边剥一边看着胡同里来往的邻居，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张清玄则泡了一杯林瑶送的普洱。茶汤红浓明亮，香气沉稳，入口醇厚回甘。他靠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慢慢品着茶，感受着茶汤带来的暖意和体内星火平稳的跃动。
店铺崭新，茶香氤氲，饭菜可口，街坊和睦……这种平淡甚至有些琐碎的日常，对他而言，却是一种珍贵的安宁。他知道这种安宁不会持久，玄冥的阴影，世间的污秽，总会再次找上门来。
但至少此刻，在这方小小的扎纸店里，他可以暂时卸下警惕，享受这难得的市井烟火气。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渐深的夜色和零星亮起的灯火上。
红尘漫漫，道亦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