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深处,一间临时被设为简易工坊的偏房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硝石和硫磺的独特气味。几个特制的陶罐小心地放置在角落,周围严禁任何火星。
萧瑟站在一张铺满各种粉末的石桌前,孙思觐则恭敬地站在一旁,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紧张。
“看清楚了,”萧瑟的声音平静无波,手指轻轻点着面前几种研磨得极其细腻的粉末,“此乃白硝,性烈,乃主力。”他又指向另外两种,“此乃硫磺,助燃增威;此乃木炭粉,须用上等柳木炭,研磨至极细。”
他一边说,一边用特制的木勺,按照某种玄奥的比例,小心翼翼地取量。“牢记此比例:硝占其十之七,硫占其一,木炭占其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般的锋芒,又舀起一小勺雪白的砂糖,“最后,再加入少许这个……白糖,可令其燃烧更充分,威力……倍增。”
孙思觐看得目不转睛,努力记忆着每一个步骤和比例。他虽然不明白这黑乎乎的粉末究竟能有多大用处,但世子爷如此郑重其事,且所言所行皆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深奥道理,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混合过程极其小心,避免任何摩擦和撞击。当最后一种材料加入,萧瑟用一根干燥的木棒以极其轻柔的动作缓缓搅拌均匀后,一罐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即将在未来战场上掀起腥风血雨的黑色粉末,便初步制成了。
“此物,我称之为‘火药’。”萧瑟盖好罐子,密封妥当,语气严肃地告诫孙思觐,“其性极暴,遇火即燃,威力惊人!配制、储存、运输,必须万分谨慎,远离任何火源!你亲自负责,挑选绝对可靠之人,在绝对安全之地,按此方秘密配制,数量……越多越好!”
“罪民明白!定不负世子爷重托!”孙思觐躬身领命,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罐样品和写有配比的密笺,仿佛捧着千斤重担。
安排完这最为关键的“杀手锏”,萧瑟立刻回到书房,铺开纸张,笔走龙蛇,以最简洁加密的语言,给远在边疆的沐剑屏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并未详述计划,只要求她立刻秘密挑选一千名绝对忠诚、吃苦耐劳、且嘴巴严实的精锐士卒,单独集结,待命!并告知随后将由李猛带队,押送一批“特殊器械”前往,所有人员需完全听从李猛指挥,进行一项绝密的战前工事准备。
“八百里加急!最高密级!亲手交予沐剑屏将军!”萧瑟将密封好的信件交给亲卫传讯兵,语气不容置疑。
信使领命,飞奔而出。
紧接着,萧瑟又召来了欧阳子。他将另一张早已绘制好的图纸展开。图纸上画的,是一种造型奇特的长柄武器:顶部并非枪头或刀剑,而是一个巨大、沉重、内侧带着锋利弧刃的铁质钩镰!
“此物,名为‘破骑镰’。”萧瑟指着图纸解释,“专破重甲骑兵!交战之时,无需与骑兵正面冲撞,士兵结阵,以此长镰钩挂马腿!马失前蹄,骑兵自然坠地,任人宰割!你立刻组织人手,全力打造!能打造多少,便打造多少!”
欧阳子看着这专门针对骑兵的奇门兵器,眼中精光爆射!他瞬间明白了这武器的可怕之处!这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世子爷放心!罪民就是不吃不睡,也要在战前赶制出足够数量的破骑镰!”
欧阳子捧着图纸,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匆匆离去。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萧瑟略作沉吟,再次下令:“传李猛!”
很快,伤势已大致痊愈、精神焕发的李猛大步走入:“末将李猛,参见世子爷!”
“李猛,伤势如何?” “回世子爷,已无大碍!随时可上阵杀敌!” “好!”萧瑟点头,“现命你,率你原小队八人,为押运官!任务:将工坊打造完成的一千套兵工铲,以及后续打造出的破骑镰,秘密、安全、快速地运抵断魂谷,交到沐将军派出的接应部队手中!沿途需绝对保密,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李猛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他深知这批器械的重要性。
吩咐完李猛,萧瑟难得有片刻闲暇,坐在凉亭中,接过红莲奉上的香茗,拈起一块精致的甜点,却并未立刻享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脑海中如同有一张巨大的沙盘,无数念头飞速推演。
断魂谷的地形、血狼骑的布防、沐剑屏的兵力、即将运抵的器械、秘密准备的火药……所有的要素都需要完美结合。
“还不够……”萧瑟喃喃自语。战场情报,必须实时、精准!
“传长空、无恨!”
片刻后,曾经的老斥候长空和辎重官无恨快步到来。经过淬骨药浴和严格训练,两人气质愈发精悍。
“长空、无恨,现命你二人,各带五名机灵好手,立刻出发,潜入边疆三城及断魂谷外围区域!”萧瑟目光锐利,“任务:以商贩、流民、猎户等各种身份混入,严密监视赵国军队动向!尤其是三城撤军情况,是真是假,有无埋伏?血狼骑近日活动规律有何变化?我要知道最真实、最详细的情报!用你们的老本行,把敌人的底细,给我摸得一清二楚!”
“卑职领命!”长空和无恨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才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
两人领命,迅速离去安排。
至此,针对断魂谷的战略布局,已初步铺开:欧阳子负责攻坚器械,孙思觐秘密准备大杀器,李猛负责后勤运输,长空无恨负责情报侦察,沐剑屏在前线接应并组织工事……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向着断魂谷笼罩而去。
萧瑟端起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眼中的慵懒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意。
“诸葛先生到了吗?”他问向一旁的青莲。
“回世子爷,诸葛先生已在苑外等候。”
“请他进来。”萧瑟整理了一下衣袍。断魂谷的杀局已布,但京城之内,以及更宏观的局势,还需要这位智者一同谋划。下一阶段的棋,该如何落下,需要仔细斟酌了。静心苑的平静之下,风暴正在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