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茶室的雅间里,茶香袅袅。顾清翰与陆震云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红木茶海。窗外偶尔传来电车驶过的声音,但茶室内却格外宁静。
顾清翰执壶斟茶,动作优雅:“陆先生资助学堂三年,孩子们都很感激您。”
陆震云接过茶杯,目光落在茶汤上:“举手之劳。倒是顾老师,名校出身,甘愿来教穷孩子,更难能可贵。”
“教育本就不该分贫富。”顾清翰微笑,“每个孩子都该有读书的机会。”
茶博士送来一碟茶点,悄然退下。陆震云拈起一块绿豆糕,看似随意地问道:“顾老师在国外学的是什么?”
“比较教育。”顾清翰答得流畅,“研究各国教育体系的差异。”
陆震云点头:“难怪顾老师见识不凡。听说日本的教育很严格?”
顾清翰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确实严格。他们的教育注重纪律和服从,但缺乏我们提倡的独立思考。”
“现在很多人在学日本。”陆震云转动着茶杯,“连码头都在用日本的管理方法。”
顾清翰抬眼:“哦?陆先生的码头也用日本方法?”
“有所借鉴。”陆震云语气平淡,“码头管理要讲效率,但也要讲规矩。不是所有外国的东西都适合我们。”
茶香在空气中弥漫。顾清翰看似不经意地接话:“说到码头,最近好像货物积压很严重?”
陆震云放下茶杯:“时局不稳,货运受影响是常事。顾老师对码头业务也有兴趣?”
“只是好奇。”顾清翰笑笑,“上课时经常拿码头举例子,孩子们爱听。”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学生在街对面争执,声音越来越大。陆震云的目光扫过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
顾清翰也望向窗外:“现在的学生都很关心时局。”
“年轻人应该的。”陆震云收回目光,“不过光有关心还不够,要有真本事。”
茶壶里的水沸了,发出咕嘟声。顾清翰提起水壶冲茶,水汽氤氲中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最近日本货船来得特别多?”
陆震云接过新斟的茶:“做生意嘛,谁来都一样。只要守规矩,码头都欢迎。”
“要是有人不守规矩呢?”顾清翰追问。
陆震云抬眼看他,目光深沉:“那就要看是什么规矩了。我的码头有我的规矩。”
两人沉默片刻。茶室角落里,老式的自鸣钟敲响四下。
顾清翰转移话题:“说起来,学堂想添置些体育器材。陆先生有什么建议?”
陆震云神色稍缓:“孩子们确实该多运动。我让手下人去办。”
“多谢陆先生。”顾清翰顿了顿,“不过……现在进口器材是不是不太好买?听说很多货都在码头压着。”
陆震云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顾老师对码头的事情很上心啊。”
就在这时,茶室老板亲自端着一盘新鲜水果进来:“二位先生,尝尝刚到的荔枝。”
这打断让紧张气氛稍缓。陆震云拈起一颗荔枝,忽然问道:“顾先生这样的才学,为何甘心只做个中学教员?”
顾清翰心中微凛,但面上依旧从容:“教书育人,是很有意义的事。何况……”他微微一笑,“乱世之中,能安安静静教书也是福气。”
陆震云凝视着他,目光如炬:“是啊,乱世之中,能安安静静做任何事都不容易。”
窗外,夕阳开始西斜。茶室里的光线渐渐柔和,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木地板上。
顾清翰端起茶杯,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思量。茶汤微凉,但余香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