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的喧嚣与纷争,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东海码头,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给忙碌的港口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咸湿的海风带着渔获和远航的气息吹拂而来,比起城市里魂导器的嗡鸣和人际的倾轧,这里的气息更让肖胜感到熟悉与自在。
他坐在一艘老旧但结实的木质渔船船头,小船随着轻柔的波浪微微起伏。身上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粗布衣,面容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准备日出而作的普通渔夫。
关于赵玄机实验室爆炸、其本人重伤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早已在某些圈子里传开。肖胜在离开天斗城前,便已从一些零散的消息渠道听闻。当听到赵玄机不仅被炸伤,武魂受损,还在唐门分部吃了瘪,只能灰溜溜认下这个哑巴亏时,他也只是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听了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
他伸手入怀,取出的并非鱼饵,而是一卷保存完好的图纸。这才是那份潮汐魂导器真正的、未经篡改的设计原图,上面那些银线绘制的能量回路流畅而充满自然的韵律。
他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回顾这段时间的得失。随即,他手指灵巧地将图纸重新卷起,卷成一个紧密的细卷。
然后,他拿起了那根始终陪伴在侧的青翠竹竿。食指粗细的竿身温润,中段那冰线结散发着恒定的微光。他的手指在竹竿靠近底部的某个竹节处轻轻摩挲,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竹竿本身纹理融为一体的天然缝隙,若不仔细探查,根本无法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卷好的图纸细卷,顺着那道缝隙,缓缓塞入了竹竿的中空部分。竹竿内部似乎经过特殊的处理,图纸塞入后,严丝合缝,从外部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随后,他心念微动,那根银蓝色中透着冰蓝光泽的钓线如同拥有灵性般垂落,巧妙地缠绕在藏有图纸的竹节周围,既像是随意的搁置,又恰到好处地将那道细微的缝隙完全遮盖住。
这是他早就为自己留好的后手。真正的精华和心血,岂能轻易授人?唯有这根与他性命交修、心意相通的竹竿,才是最终可靠的藏匿之所。
“惹不起,躲得起。”肖胜轻轻抚摸着竹竿,低声自语,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愤懑或不甘,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通透与淡然。与传灵塔那样的庞然大物正面冲突是愚蠢的,但凭借智慧和手段,让对方吃个哑巴亏,自己全身而退,这才是他选择的“苟道”。
他将注意力放回当下。摊开手掌,掌心放着几样小巧的魂导零件——一枚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感应晶石,几段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秘银导线,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极其薄的能量回路基板。这些都是他利用之前售卖潮汐鱼钩和剩下的一点材料,自己琢磨制作的微型魂导器部件。
他尝试着,将一缕魂力注入竹竿,引导那根钓线。钓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缠绕上那枚感应晶石和秘银导线,尝试着将它们与竹竿本身,或者说与钓线末端进行某种连接和固定。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用——能否制作一个超小型的、能与钓线结合的水下感应器?不需要像之前和苏清瑶合作的那个探测器那般功能强大,只需能放大钓线对水流、生命体等基础信息的感知反馈即可,使得他在垂钓或水下探查时更加得心应手。
“还是钓鱼实在,”他一边专注地尝试着,一边喃喃低语,嘴角带着一丝纯粹的、属于渔者的笑意,“勾鱼,总比勾人强。”
人心叵测,算计无穷。而大海虽然浩瀚莫测,时而狂暴,却相对简单直接。与天斗,与海斗,其乐无穷;与人斗?若非必要,他敬而远之。
就在这时,远处码头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哨笛声,声音独特,带着传灵塔的标记。隐约可见几道穿着传灵塔制服的身影在码头入口处盘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往来的人流,显然仍未放弃对那个让他们丢尽颜面的“肖工”的搜寻。
然而,肖胜所在的小船,已然解开了缆绳,船夫撑着长篙,小船缓缓驶离了喧闹的码头,滑向广阔无垠的海面。晨雾与距离,将码头上的骚动与搜寻隔绝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肖胜甚至没有回头望去一眼。他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中钓线与微型魂导零件的结合尝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船破开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浅浅的航迹,向着朝阳初升、蕴藏着无限可能与资源的深海方向,悠悠驶去。天高海阔,何处不能容身?属于他的钓竿,终将在这片更广阔的舞台上,垂下属于自己的、独特的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