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辰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市重点高中,选择了住宿。这个消息带来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便悄然浮现——家里,要变空了。
开学前的日子,忙碌而琐碎。林星辰和陆见深一起,事无巨细地为他准备住校的用品:从床单被褥、洗漱用品到常用药品、学习资料,清单列了又补充,生怕遗漏了什么。林星辰甚至偷偷在他的行李箱夹层里塞了一封手写的信,写满了叮嘱和鼓励,还有不易察觉的不舍。
送他去学校报到那天,秋高气爽。校园里人头攒动,充满了新生入学的兴奋和家长们的叮咛。帮着儿子铺好床铺,整理好衣柜,叮嘱了又叮嘱。陆予辰脸上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对父母的唠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带着点“你们可以走了”的催促。
“行了,爸妈,你们回去吧,我能搞定。”他语气轻松,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站在宿舍楼下,看着儿子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融入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人流中,那个曾经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们脸的小不点,如今背影已经比林星辰还高半头了。林星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陆见深揽住她的肩膀,用力握了握,目光一直追随着儿子的背影直到消失,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回家的路,感觉格外漫长。推开家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以往,这个时间点,家里应该充斥着儿子放学的响动、电视的声音,或者他房间里传出的音乐声。而现在,只有挂钟滴答作响。客厅里,还散落着他昨天没收拾的几本杂志;沙发上,扔着他习惯性丢在那里的外套。一切如旧,唯独少了那个制造烟火气的人。
第一天晚上,林星辰习惯性地做了三菜一汤,摆上三副碗筷。直到坐下,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才恍然惊觉。那顿饭,吃得格外沉默,食不知味。饭后,没有了需要催促写作业、提醒洗澡的“任务”,时间突然多得不知如何打发。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节目,却谁也没看进去。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食堂的饭。”林星辰幽幽地说。
“大小伙子了,饿不着。”陆见深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沉默再次降临。这种寂静,不是安宁,而是带着失重感的空洞。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电话成了唯一的牵挂。林星辰强忍着每天打电话的冲动,改为隔天一次,且尽量控制时间,语气轻松,只关心生活,不过问学习,生怕引起儿子的反感。每次通话结束,听着那头的忙音,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他们开始重新学习如何过二人世界。周末,不再需要围着孩子的补习班和活动转,时间突然自由了。起初是无所适从,后来,他们尝试着找回被忽略已久的自己的生活。一起去逛了很久没去的画展,看一场不赶时间的电影,或者 simply,在阳台上泡一壶茶,聊聊天,说说工作,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晒太阳。
他们发现,儿子离家,像抽走了一直以来的生活重心,但也腾出了一片空间,让他们得以重新审视彼此和这段关系。话题不再百分之百围绕着孩子,开始更多地回归到他们自己:对工作的新想法,对未来的规划,甚至是一些年轻时共同的梦想。
空巢期,如同一首交响乐中突如其来的休止符。寂静,起初令人心慌,但渐渐地,耳朵适应了这种静,便能从中分辨出之前被喧嚣掩盖的、更细腻的声部——那是彼此的心跳,是多年磨合后沉淀的默契,是卸下重担后重新发现的、对方身上依然吸引自己的光芒。这序曲虽然以失落开场,却也可能导向一段全新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宁静而深邃的华彩乐章。家,依然是那个家,只是爱的表达方式,需要重新谱写了。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