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康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卓不凡。这位千圣宗主此刻气息奄奄,周身灵力彻底枯竭,本源燃烧殆尽,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看着杀父仇人近在眼前,陈少康眼中泪水与怒火交织,声音因极度悲愤而颤抖: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父亲……我万叶谷也是被逼无奈!上宗之令,我们岂敢不从?!”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出来: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只是活捉!这说明你们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为什么非要自寻死路,还要拉上我父亲陪葬!”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道理”中,似乎忘记了是谁率先举兵攻入他人山门,忘记了是谁在被迫抵抗。
“昨夜……昨夜父亲还对我说,只要完成了上宗的任务,将千圣宗收为附庸,我们绝不会赶尽杀绝……我们明明给了生路,是你们自己不要!”
这扭曲的逻辑支撑着他最后的疯狂。他猛地举起手中长剑,灵力灌注剑身,带着无尽的恨意,朝着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卓不凡的头颅狠狠砍去!
而此刻的卓不凡,意识已然模糊,坠入了无尽的回忆长河。
他看到了妻子温婉的笑容,以及她离去时,将小小的卓铭交到他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延续的希望。
他看到了幼年卓铭那顽劣不堪、让他操碎了心的模样,无数次气得他暴跳如雷。
画面流转,他又看到了儿子逐渐长大,带来了古灵精怪的孙子乐安,还有那个外表清冷、内心却已然接纳了这个家的儿媳妇清月……石屋里的温馨,断情崖上的团圆,大婚之日的喜庆……
过往的艰辛、愤怒、无奈,在此刻都被那些温暖的片段冲刷、覆盖。
一抹极其微弱、却无比安详释然的笑容,在他染血的嘴角缓缓浮现。
‘我卓不凡这一生……起伏跌宕……但最终……其实……也很幸福的……对吧……’
这最后一句无声的呢喃,仿佛跨越了时空,在向他早已逝去的爱妻寻求着认同,也为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带着缺憾、却无怨无悔的句点。
陈少康的剑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骤然落下。
卓不凡的头颅滚落在地,那双曾充满威严与慈爱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一位宗主,一位父亲,就此身首异处,道消魂散。
陈少康跪在焦黑的土地上,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父亲的痕迹。他神情恍惚,如同魔怔般,取出一个瓷罐,用颤抖的手,一点点地将混合着灰烬与焦土的泥土捧起,小心翼翼地装入罐中。这徒劳而可悲的行为,像是一种绝望的否认,仿佛只要将这片土地装起来,他的父亲就不算彻底灰飞烟灭,就还能以某种形式“存在”。
就在他沉浸于这自欺欺人的愚蠢仪式时,他身旁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身影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一步踏出——正是接到求救信号,以最快速度撕裂虚空赶来的朱雀宗长老,朱琰!
朱琰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已成修罗场的千圣宗。断壁残垣,尸横遍地,灵光黯淡,昔日宗门气象荡然无存。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怒火升腾。然而,当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具无头的尸体,以及滚落一旁、双目圆睁的卓不凡头颅时,他整个人的气息猛地一窒,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卓……卓兄……!”
他发出一声低沉而痛心的呼唤,身影一闪便出现在卓不凡尸身旁,看着这位曾把酒言欢,豪迈有趣的友人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无边的杀意开始在他周身凝聚。
随即,他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那个还在刨土装罐、对危险毫无所觉的陈少康。
没有质问,没有废话。
朱琰直接抬手,隔空虚虚一抓!
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了陈少康,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
“搜魂!”
朱琰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强大无匹的神识如同最残酷的利刃,蛮横地刺入陈少康的识海,强行翻阅他所有的记忆,从万叶谷受命,到宗门被逼出击,再到卓不凡壮烈自爆与其父被焚,最后到他亲手斩下卓不凡头颅……所有的一切,如同画卷般在朱琰眼前飞速掠过!
他要弄清楚,这滔天血债,究竟缘何而起,又该向谁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