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上升到那种高度，后果恐怕是牵一发动全身。
接下来要追查的，必然是幕后操盘者。
而这些人，背后大概率是来自东瀛的企业。
如果这件事深挖下去，势必牵连众多。
一旦这些大企业被处理，势必引发连锁反应。
那些中小企业恐怕也会人心惶惶。
更何况，目前省韦几位书籍都是新上任不久，若是处理不当，外界难免会认为他们三人是在借题发挥，带有个人情绪。
接下来便是大量外资撤离。
未来，汉东将迎来如同海啸般的失业潮。
但最后两个问题才是最难应对的。
汉东老百姓的口水足以将人淹没。
上级也会派人下来追责。
作为执政者，能有个人的情绪吗？
能，谁都会有。
但你不能表现出来。
沙瑞金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好家伙……
他忍不住朝高育良看了一眼。
此时的高育良，脸上写满了愤怒。
他是有意把问题推给了自己啊。
这个球接不接？
必须接。
高育良本来就是证法系统出身。
一个“狠”字，几乎概括了他在证法系统的全部作风。
不够狠，你在那体系里根本干不了事。
汉东的社会治安之所以如此良好，
甚至在2011年位列全国第一，
京海还被评为全球十大最安全城市之一。
当时全国也才只有三座城市上榜，
分别是京城、天海和京海。
而京海的排名还在天海之前。
由此可见高育良的治理手段。
但现在的情况……
沙瑞金不敢轻易下注。
“育良省掌啊，”
“这个时候，还是得慎重考虑。”
“我们要从整个汉东的大局出发来看待这个问题。”
沙瑞金语气温和地看向高育良。
高育良听了，脸上的怒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仿佛也在反思刚才的态度。
“瑞金书籍说得有道理。”
“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冲动了。”
高育良随即承认自己言语欠妥。
“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提交常委会讨论一下？”周桂梅忽然插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不……”
高育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我的意见是迅速处理。”
“汉东出版社出了这样的事，作为省出版集团党组书籍兼董事长的陈文昭，”
“必须负起教材问题的首要责任。”
“这涉及帝国教育，而且是基础教育，不管陈文昭是否知情，他作为一把手，这个责任是逃不掉的。”
沙瑞金与周桂梅等人一时语塞。
确实，正如省掌所说。
不管陈文昭是否清楚事情经过，
作为一把手，这个主要责任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如果清楚，那更严重。
可以直接处理。
如果不了解情况，
那他就是严重失职。
上面追究下来，失职罪也轻不了。
无论如何，他这个职务都保不住了。
陈文昭必须为此事担责，
哪怕只是替罪羊。
见其他人不说话，沙瑞金顺势附和。
“育良省掌的意见很有分量。”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定性、结案。
元宵节之后就要开学，不能没有教材。”
“我同意育良省掌的看法。”
“必须尽快妥善处理。”
“处理完后，立即通知出版社，将这批教材集中销毁，新的教材要在开学前全部到位，绝不能耽误开学。”
高育良接着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定个基调。”
“由证法委和省纪委牵头，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
既然要做，就要快，我们时间不多。”
“可以……”
沙瑞金正有此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周桂梅等三人像是摆设一般，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两人联手时的强势。
周桂梅与吴春林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两位领导，都不是好惹的。
上次已经见识过沙瑞金的强势，
没想到一直以温和着称的高育良，在升任省掌之后，也变得如此果断强硬。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就在众人继续商议时，
汉东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
与省高院院长张阳华一同赶来。
很快了解情况后，
“这样吧……”
“国富书籍。”
田国富立刻坐直身子，看向沙瑞金。
“由你来担任组长，副组长由检察院的季昌明检察长和汉东高院的张阳华院长出任。”
“你们三大部门要共同配合办理这个案子。”
“给三天时间……”
“不，两天……”
“我只给你们两天。”
“检察院负责查案，纪委负责抓捕，法院负责审理，你们这三个机构必须用最快速度解决此事。”
“育良省掌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说罢，沙瑞金望向高育良。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征求高育良的意见。
如今问出这个问题，含义再清楚不过——
上头迟早会知道的。
到时候，大家一起担着！
“这件事……”
“还是控制在内部处理为好。”
高育良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顺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内部消化无疑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育良省掌是在担心……”
沙瑞金微微皱眉。
“唉……”
高育良叹了一口气，说：“不担心也不行啊。”
“我这个汉东省掌现在还只是代理的。”
“现在就出了这种事，幸好我们发现得早，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可如果这事传出去……”
“恐怕我们会被舆论压得抬不起头。”
沙瑞金一时也沉默了。
高育良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说自己，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别人。
不只是沙瑞金。
周桂梅脸上也有些发烫。
毕竟她也是新近上任的。
沙瑞金到任刚满一个月。
高育良也就二十来天。
她自己，也才十几天而已。
季昌明、田国富等人低头不语，仿佛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育良省掌说得在理。”
“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声张。”
“那用什么名义开展调查呢？”
高育良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看，就以群众举报贪腐的名义，先把人带走谈话，检察院和纪委立刻跟进。”这显然是最合理的说辞。
归根结底——
真想查，总能找到理由。
关键在于，你动不动手。
“春林同志。”
“沙书籍……”
“你负责后续的安抚工作。”
“我这边会安排对出版社进行审查。”
“嗯……”沙瑞金点了点头，又转向高育良：“育良省掌，你这边和帝国出版集团沟通一下。”
毕竟帝国出版集团是直属机构，不属于地方体系。
若不是汉东出版集团由三方共同持股——帝国出版集团、汉东国资委、汉东市正府——他们本无权调查陈文昭。
因此……
必须事先打个招呼。
最终，经会议讨论决定，
省韦联合省正府准备对汉东教育系统展开行动。
目前锁定的目标名单如下：
一位正厅级干部，汉东省出版集团党组书籍兼董事长陈文昭；
两位副厅级干部，汉东省出版社社长王阳文，教育厅分管教材编写的副厅长甄兴明。
先拿这三人开刀。
至于下面如何推进，那是下一步的事。
眼下最要紧的是，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无论他们是否知情，结果都一样。
如果知情，三人很快就会被处理；
若不知情，那就背上监管失职的帽子。
有一点必须承认，
自从高育良和沙瑞金上台以来，
汉东的执行力确实不同以往。
按照正常流程，
要抓一位正厅和两位副厅级干部，
必须经过省韦常委会的批准。
如今，仅通过省韦小组会议讨论，
就决定绕开省韦常委会先行抓捕。
省韦常委会定于二月十日星期一召开，
主要议题就是对这三人做出处理决定，
以及相关职务的安排问题。
其中，汉东省出版集团党组书籍兼董事长一职，也将面临调整。
具体该如何安排，还需等待高育良与帝国出版集团党委书籍共同商讨后，决定是否由上头下派一人，还是由两人同时担任这一职位。
总经理一职也是难以回避的。
那么，为何不将总经理一并免职？
主要还是出于对帝国出版集团的尊重，给对方一个处理此事的机会。
汉东省出版集团是实行双重管理体制的单位。
一方面由帝国出版集团直接管辖，另一方面也受汉东省方面的代管。
……
会议结束后，
高育良刚回到办公室，
便让秘书林淮将相关文件传送给李文韬。
李文韬，现任帝国出版集团党委书籍兼董事长。
由于帝国出版集团是副省级别的重点企业，
其内部结构极为复杂，
属于三方共管单位，由帝国国资委、华夏通讯社、以及通宣院三家联合管理。
这家集团肩负着帝国重要教材与出版物的发行任务，
是帝国宣传系统中的核心一环。
从考试试卷，到中小学及大学教材，再到常用的辞书字典等关键出版物，皆由该集团负责出版。
高育良如此操作，明显是想在李文韬面前卖个好。
他对李文韬也有一定了解。
此人是京城李家的大公子。
现年五十三岁，已在副省级岗位上任职七年，
其中在现任职位已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