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也清楚，梁道林要进证法委系统，恐怕并不现实。
原因无他，专业能力不匹配。
即便高育良有意提拔，恐怕也难以服众。
更何况新任省委书记沙瑞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恐怕坐在他身边的高育良，也不会点头。
如此安排，只会落下口实。
省委那边走不通，即使高育良点头也没用。
沙瑞金那边更不可能同意。
所以，唯一的出路只能从省府方面动脑筋。
刘省长即将退休，高育良接任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梁群峰缓缓说道：“我记得汉东省府办公厅的陈建华厅长，好像还有半年就到龄了。”高育良心里一阵冷笑。
汉东省府办公厅厅长这个职位，胃口可真不小，真是不怕撑死你。
汉东省设有两位秘书长，一位是省委秘书长，由汉东省委常委兼任；另一位则是省府秘书长。
而省府办公厅的厅长，其实就是省府秘书长。
此外，他还是省府党组成员。
汉东省府秘书长未来的发展路径有两条：
一是晋升为副省长，二是转任省委秘书长。
由此可见，梁群峰的野心有多大。
他真在意这个省府秘书长吗？
不……
他的目标是副省长，甚至更高——省委秘书长的位置。
在这种条件下，高育良怎么可能答应他？
而且，什么“还有半年退休”？
陈建华今年才五十二岁，根本没到退休年龄。
高育良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记得陈厅长是前任省委书记赵书记的秘书出身。”
“先不说年龄上的问题，光是这层背景，恐怕就不太好安排吧。”
梁群峰怎么会听不出高育良话里的意思。
“思申那边怎么表态？”
梁群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老狐狸……高育良心中暗骂一声。
这时候居然搬出梁思申来说话。
但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让步。
他当然有能力将梁道林推上省府秘书长的位置，但他不会这么做。
很简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削弱梁群峰的影响力。
即使要提拔，也得等梁群峰不在了以后。
如今的汉大帮里，高育良的权力最大，汤光耀的号召力最强，梁群峰的影响则排在第三。
自从他决定与祁同伟划清界限的那一刻起，第一步就是要削弱梁群峰的势力。
否则，做了也是白做。
所谓影响力，说白了就是“人情”和“面子”。
官场有条潜规则：尊重老领导。
只有你尊重了老领导，其他领导才愿意提拔你。
张三把你提上来，等张三退休你却装作不认识他。
即便你再有能力，也不会有人再提拔你。
无他，忘恩负义。
这就是影响力的意义。
你会愿意提拔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思申对官场上的事情从不插手，她说她只想做生意赚钱。”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丫头没什么大志向。”
提到梁思申，高育良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在梁群峰看来，这份无奈却带着几分得意。
“不过嘛……”
高育良略一停顿，“这丫头在投资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几乎都有她的资本在里面。”
梁群峰心中一震，也明白了高育良话里的意思。
你梁家已经获得的资源已经不少了。
再贪得无厌，恐怕适得其反。
“如果我坚持想让他上呢？”
梁群峰仍不甘心地争取了一下。
他太清楚“从商”与“从政”的区别了。
哪怕梁思申再成功，也只是商业上的成就。
真正能决定命运的，还是权力。
高育良叹了口气：“我对老领导一向尊重，但关键还是看汤主任的态度，他的意见非常关键。”
“行吧……”
“我明白了……”
梁群峰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老汤这个人，太谨慎，太难对付了。
更何况，他儿子现在还是天山省的市委书记。
见状，高育良也准备起身告辞，抬手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六点半了。
“时间不早了……”
“老领导，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梁群峰闭着眼睛，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高育良也不在意。
他清楚，梁群峰这是在无声地表达不满。
但这没有意义。
如果不先解决掉祁同伟，沙瑞金的手迟早会伸进来。
他不反对沙瑞金把手伸进公安系统。
不过，你就算要插手，也得以我为主导。
这是高育良的底线。
高育良走后，梁群峰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
“人一走，茶就凉。”
“高育良啊，高育良……”
“你还真有本事。”
梁群峰心里哪会不明白高育良的意图。
他是要将梁家彻底踢出局，而且是从汉大帮的核心圈中剔除。
高育良为何不支持梁道林上位？
不就是想让梁家彻底出局吗？
甚至，是要让梁家成为他的附庸罢了。
“真是一代宗师。”
梁群峰苦笑着自嘲道。
高育良这种人，不是宗师还能是谁？
既要面子，又不放过里子。
“算了……”
“当附庸就当附庸吧！”
“只希望柳书记能上位。”
只要柳书记成功上位，作为他女婿的高育良，必然能进核心圈，甚至可能成为政法一把手。
与其纠结眼前的这点事，
不如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
如果柳书记失败了，
高育良恐怕也难逃一劫。
同理，他们这些与之相关的，也一样会受影响。
这就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显然，老汤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否则也不会如此坚定地支持高育良。
只有他还昏昏然，依旧迷恋手中的权力，
到现在还紧抓着汉东的公安系统不放。
……
奥迪车的后座上，
高育良正闭目养神。
公安系统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是法院和检察院。
这五个月里，必须将证法系统牢牢掌控在手中。
注意，是要彻底掌控。
至于省正府那边的部门，倒不用着急。
目前他所掌控的那些资源，足够支撑他平稳度过省长任职的初期阶段。
等沙瑞金把行政帮收拾干净，
接下来就是分蛋糕的时候。
现在他只要躲在后面，安分守己就好。
等差不多了再跳出来分一杯羹。
两个省委常委，三个副省长，两个省长助理，一个省政府秘书长，还有十几个厅长，至于下面的副厅和处长，那就更不用说了。
绿藤市、吕州市，还有林城和京州也在其中。
哪怕高育良什么都不做，
他也不能容忍沙瑞金一家独吞。
高育良要做的，就是像一条毒蛇，而且是一条专咬同伴的毒蛇，静静地站在沙瑞金身边。
至于形象和面子？
呵呵……
当你成功的时候，
没人会记得你曾经的黑历史。
当你失败的时候，
哪怕你随地吐口痰，也会成为罪证。
高育良的车刚刚驶入小区，
此时，他的家门口。
一辆挂着军牌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门前，
车上缓缓下来一位身着军装的男人，
两肩之上，两颗将星闪闪发亮。
此人正是帝国中将高世巍。
高世巍是今天下午刚到京州的。
先去了军区报到，顺便也拜访了当年的指导员，后来的老连长赵蒙生。
等公事处理完后，他才抽空来弟弟家看看。
因为是临时起意，
路上也没有提前通知高育良和柳映雪。
当他走进高家大门时，柳映雪刚好也是今天下午回来，正在厨房做饭。
坐在小客厅的宋雪菲听到动静，
以为是父亲回来了，连忙跑出来迎接，
结果一看，是那位身穿军装的大伯，脸上顿时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大伯……”
“哈哈，我家大丫头……”
“越来越漂亮啦。”
高世巍笑着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大侄女。
“大伯，您也笑话我。”
“哈哈……”
“妈妈，大伯来了。”
正在厨房忙碌的柳映雪也赶紧出来。
“大哥……”
“弟妹……”
“快请坐。”
柳映雪摘下手套，把大哥请到沙发上坐下，又喊道：“丫头，快去给大伯倒杯茶。”
高世巍笑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育良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出门办事了，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说着，柳映雪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就在这时，高育良也刚好推门而入。
“大哥……”
高育良欣喜地迎向兄长。
“哈哈，老弟……”
高世巍愉悦地从沙发上起身。
兄弟俩热情地相拥。
他们已有年余未见。
兄弟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话语。
……
此刻，二号楼。
正在客厅的刘海接到门卫来电。
“什么？你确定吗……”
“是的领导，华东军区副司令，陆军司令高世巍中将刚刚到访了高书记家。”
“好，我知道了……”
刘海有些迟疑地挂断电话。
高世巍是谁，他当然清楚。
高世巍，帝国陆军中将。
此人也是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的兄长。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是亲兄弟。
“华东军区……”
“这是否来自上层的意思？”
“是制衡，还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