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神脊椎,可重塑锁链。”
这八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林风的心头,带来了微弱的希望,却也是更深的绝望。希望在于,终于有了一个明确( albeit极端困难)的目标;绝望在于,那目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要从那个寄生母树、深不可测的“少年美神”身上,取下他的脊椎?
这比虎口拔牙还要凶险亿万倍。
云璃指尖那不可逆的虫化特征,如同一根毒刺,时刻提醒着林风时间的紧迫和代价的惨烈。抑制剂暂时稳定住了锁链的疯狂蔓延,但那只是一种痛苦的僵持,治标不治本。《虫巢医经》在给出那个骇人听闻的方案后,便再次沉寂下去,仿佛也知此法艰难。
就在林风一筹莫展之际,医经再次传递出一段模糊的信息流,指向了一个更为遥远、更为神秘的区域——永寂星渊。
那是宇宙的坟场,是文明轮回的终点。传说中,无数辉煌或黯淡的文明在最终覆灭时,其亿万生灵最后的执念、不甘、悔恨与祈愿,并不会完全消散,而是会凝结成一种奇特的造物——记忆星沙。
这些星沙飘荡在星渊之中,蕴含着破碎的过往碎片,触碰它们,便有可能窥见那些逝去文明的只鳞片爪,甚至可能找到某些被历史长河掩埋的、关于美神、关于锁链、乃至关于逆转虫化的关键信息。
这像是一根最后的稻草。尽管虚无缥缈,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新生星舰再次启程,拖着归墟道纹的尾焰,驶向那片传说中的禁忌星域。
穿过一片扭曲的、色彩仿佛被抽离的星际尘埃带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也让舰桥内的三人(苏清雪已结束每日固定沉眠,暂时苏醒)心神为之所夺。
没有璀璨的星辰,没有闪耀的星云。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与希望的绝对黑暗。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各色微弱光芒的砂砾——记忆星沙。
它们如同宇宙的眼泪,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寂寥。一些巨大的、破碎的星舰残骸、甚至是大陆板块的碎片,如同墓碑般寂静地悬浮其中,更添几分苍凉。
星舰缓缓驶入星渊,仿佛驶入了一片精神的墓地,连一直闹腾的“寂”都安静了下来,蓝紫色的星空眸好奇地打量着那些闪烁的沙粒。
根据医经的微弱感应,林风操控星舰小心地收集着那些漂浮的星沙。这个过程必须极其谨慎,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一粒星沙中蕴含着过于强大的执念,可能会对收集者的心神造成不可逆的冲击。
苏清雪伸出她那已化为晶莹冰丝的长发,发梢轻轻卷住几粒散发着冰蓝色微光的星沙。在她触碰的瞬间,星沙微光一闪,一段模糊却惨烈的画面冲入她的脑海:
冰封的星球,破碎的城池,无数穿着古老服饰的战士在与一种扭曲的阴影生物奋战。一个背影魁梧、手持战斧的男子,浑身浴血,死战不退,最终被无数阴影吞没…临死前,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与守护的决绝…
那男子的面容,与阿箐竟有几分依稀相似!
阿箐先祖战死的片段!
苏清雪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那万年不变的冰冷神情,似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她默默收回发丝,将那几粒星沙小心收起,周身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
云璃也尝试着收集。她忍着锁链的刺痛,指尖(那尚未虫化的左手)轻轻触碰一粒暗金色、却夹杂着丝丝猩红的星沙。
轰!
景象变幻!
那似乎是一处华丽却冰冷的神殿。虫族女皇,并非林风他们见过的战斗形态,而是穿着破碎的宫装,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那眉眼,赫然是云璃小时候!)。女皇跪在地上,仰望着神殿王座之上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无尽诱惑与空虚光芒的身影(美神!)。
女皇的脸上满是泪痕与绝望,她似乎在苦苦哀求着什么,最终,她颤抖着,主动将怀中的女婴向上托起…一道暗金色的锁链虚影,从美神的方向落下,缓缓缠绕向女婴…
怀抱婴儿,跪求美神!甘愿种下锁链!
原来…这诅咒的锁链,并非单纯的迫害,竟是女皇在绝境中,为了换取云璃生存而做出的…绝望交易?!
云璃如遭雷击,猛地收回手指,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得无以复加,呼吸骤然急促,锁链都因她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灼痛起来!这个真相,比她承受的任何痛苦都要残忍!
林风扶住几乎站不稳的云璃,心中骇然。他也开始收集星沙,希望能找到关于美神弱点或未来的线索。
他触碰了无数星沙,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与覆灭,看到了无数悲欢离合。终于,在一粒极其黯淡、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星沙中,他看到了…
…那是未来的碎片。
他看到苏清雪站在一片破碎的冰原之上,白发尽染暗红,腹部冰凰胎印破碎,归墟剑穿透了她的心脏,她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光芒彻底消散,化为绝对冰冷的法则…
他看到云璃被无尽的暗金锁链彻底吞噬,业火彻底熄灭,身体完全虫化,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只余本能的恐怖兵器,向着曾经的伙伴举起狰狞的骨刺…
双女主,皆陨落!死状凄惨!
“噗——!”林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心神遭受重创,连连后退,撞在冰冷的舰壁之上才稳住身形。那未来碎片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攻击都要可怕!
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法摆脱那画面带来的冰冷绝望。
那一夜,星舰悬浮在死寂的星渊中,林风独自一人坐在舰首,归墟剑横于膝上,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一夜未眠,目光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与闪烁的星沙,眼神深处是前所未有的震颤与…一丝不肯屈服的狠戾。
记忆星沙,承载着过去的重量,也映照着未来的残酷。探索真相的代价,如此沉重。
苏清雪静静站在不远处,冰蓝色的眼眸望着林风的背影,又看向自己收集的那些冰蓝星沙,不知在想什么。云璃则蜷缩在角落,抱着双膝,女皇跪求美神的画面和她指尖的虫化刺痛,不断交织,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痛苦。
星渊依旧永寂,只有星沙无声闪烁,诉说着无人能完全听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