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坊那璀璨的光罩在身后渐渐缩小,如同一个遥远而冰冷的梦。秦渊与夜枭一前一后,沉默地飞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终落在一座毫不起眼、怪石嶙峋的荒芜小岛上。
脚踩在粗糙的砂石上,海风带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凝重而警惕的气氛。
那道属于仙坊执法长老敖琨的强横神识,如同悬顶之剑,依旧遥遥锁定着他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告,仿佛在说:乖乖离开,莫要再生事端。
夜枭落地后一个踉跄,迅速稳住身形,但气息却难以抑制地紊乱起来,面具下的脸色想必更加苍白。她背对秦渊,迅速吞服了几枚丹药,竭力压制着旧伤与新中禁制的反噬,周身散发的寒意却愈发刺骨。
秦渊的状况稍好,但也被那元婴修士的威压震得气血微浮,更重要的是,憋着一股无名火。辛辛苦苦赚来的灵石和一件法宝就这么没了,任谁都不会痛快。
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嘲:“不必那般戒备。我出手并非全然为了救你,更多是想看看这蓬莱仙坊的水究竟有多浑,顺便……嗯,出口恶气罢了。”他坦言部分动机,降低对方的敌意。
夜枭缓缓转过身,冰冷的银色面具对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嗓音说道:“那张丹方,我必须拿回来。”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透出一丝近乎偏执的意味。
秦渊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丹方被那老家伙收走了,你也看到了。蓬莱仙坊守卫森严,更有元婴坐镇,硬闯等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魂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代价核心】,忽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夹杂着之前拍卖场和码头袭击的种种细节,在他脑中飞速闪过、组合、分析——
袭击者配合默契,动用的是精妙的水系合击阵法,绝非普通散修或小势力能有。执法队来得太快,太巧,仿佛早已等候多时。那元婴长老敖琨,处罚时看似公正严明,实则霸道专横,根本不问缘由,且目光在扫过丹方玉简时,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贪婪。罚没的灵石和物品去了哪里?尤其是那张价值连城的丹方……
【分析结论:执法长老敖琨与袭击者存在高度关联可能性87.5%。罚没行为疑似“黑吃黑”,既夺取利益,又维持坊规表象。】
秦渊目光猛地一凝,抬头看向夜枭,沉声道:“或许,我们未必需要硬闯仙坊。”
夜枭冰冷的目光投向他,带着疑问。
“那执法长老敖琨,还有那些袭击者,很可能是一伙的。”秦渊将自己的推测缓缓道出,“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袭击者负责动手抢夺,若成功便好;若失败,则由执法队以违反坊规的名义出面,‘名正言顺’地罚没目标物品。如此一来,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仙坊‘公正’的牌坊也没倒,真是好算计!”
夜枭闻言,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冰寒,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她显然也早已怀疑,只是此刻被秦渊点破。她沉默着,但紧握的双拳显示出内心的震怒。
“丹方,必须拿回。”她再次重复,语气更加冰冷。
“我对此没意见。”秦渊接口道,“那张方子对我而言,意义不大。但我平白损失了那么多灵石和法宝,这口气,我也咽不下。”他顿了顿,看向夜枭,“而且,我看那老家伙也很不顺眼。”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意和……一丝暂时相同的目标。
敌人的敌人,或许不是朋友,但可以成为短暂的利用对象。
“联手。”夜枭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可以。”秦渊点头,“仅限于夺回丹方和找那老家伙算账此事。丹方归你,其他收获,各凭本事。期间信息共享,不得互相拖后腿或暗中加害。”他提出了合作的基础。
夜枭略一沉默,点了点头。她伤势不轻,需要帮手,而秦渊的实力和刚才表现出的果决狠辣,得到了她的认可。
两人都是果决之辈,既然目标一致,立刻以心魔起誓,立下了一个极其简单却有效的临时盟约:在针对敖琨及夺取丹方一事上,互不为敌,信息互通,不得相互加害。盟约范围仅限于此,事后自动解除。
心魔誓言成立,一股无形的约束力悄然降临,虽然脆弱,但至少在短期内能保证最基本的合作基础。
立誓完毕,气氛稍稍缓和,但警惕依旧。当务之急,是摆脱敖琨那如影随形的神识监视。
“那道神识不除,我们寸步难行。”秦渊皱眉道。
夜枭冷冷道:“他不敢长时间远离仙坊,神识延伸必有极限,且需分心他顾。只需干扰其判断,制造我等已远遁的假象即可。”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立刻行动起来。
秦渊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面得自过往战利品的阵旗,虽然品阶不高,但用于简单布置一个隐匿和干扰神识的复合阵法勉强够用。夜枭则屈指弹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寂灭之气,融入阵法节点,增强其隔绝效果。
阵法布成,光华一闪,两人的气息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紧接着,秦渊施展雷遁术,分化出两道气息与他本体相似、却微弱许多的雷光分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制造出分头逃窜的假象。而夜枭也施展某种秘术,一道淡淡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海中,向着另一个方向遁走。
做完这一切,两人迅速收敛所有气息,藏身于阵法核心,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远处那道锁定他们的神识果然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和迟疑,似乎在判断哪个才是真身。它犹豫了片刻,最终分化为三股,向着三个假身的方向追索而去,但强度明显减弱了许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道神识彻底消失,显然敖琨也无法长时间维持如此大范围的精确追踪,最终选择了放弃,或者被假象引向了错误的方向。
“暂时安全了。”秦渊松了口气。
夜枭微微颔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功疗伤,压制禁制。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恢复部分战力。
秦渊也在一旁坐下,却没有立刻入定。他脑海中思绪翻腾。
蓬莱仙坊的超远距离传送阵,他仍未死心。那可能是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最快捷的途径。如今与这仙坊背后的势力结下梁子,事情变得复杂,但或许……也能从中找到机会?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状态,然后设法查清那敖琨和袭击者的底细,找到他们的老巢,再图谋夺回丹方。”秦渊心中定计,“这仙坊看似光鲜,内里却如此肮脏,说不定能抓到什么把柄,或许还能借此要挟他们修复并使用传送阵……”
一个初步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身边这个临时盟友,能够稳住伤势,并且在那之前,不会突然翻脸。
荒岛之上,海风呜咽,两个各怀心思、彼此提携的临时盟友,开始了各自的调息与谋划。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陷阱。